她家楼顶上有个小楼,若是粮食,秦大拿到朝坝子那边去晒,若是她自己的东西,便放到挡住视线,朝院子里的地方来。
柳舒犹犹豫豫,秦大正要走,就瞧见她抓住木梯,点点头。
房顶上视野广阔,秦大家地势不算高,望上去还有好几层交错的泥瓦房,朝院子那边看,便是田野大片。
这会儿是吃饭时候,家家户户都冒着炊烟,路坝上竟没有什么人,柳舒起先还小心翼翼,后来就大胆起来,秦大晾衣服,她就在屋顶上走来走去,东瞧西看,四野青碧,犹如画中,秦大的果园也显得小巧可爱。
忽地,柳舒见到园里有一丛开得灿烂的花,她拽住秦大:“秦恩人,那是什么花?我瞧着像是平阴那里的玫瑰。”
秦大是不太认得的,也站过去盯了会儿,道:“应当是吧?我爹在的时候时常打理,我却不太认得清楚,只知道修枝浇花,时不时添点肥。姑娘喜欢那个?”
“倒也还行……”她念叨着昨天的酒,“这倒是能拿来做东西的,恩人家里还有酒么?”
“清明祭祖的酒还剩半坛,你如果要用,我等下找给你。”
秦大说完又看她两眼,欲言又止似的,到底没说话,自个儿晾晒衣服,领着柳舒下去,到库房,搬出酒坛子里剩下的一斤多酒,递给柳舒。
“还得问秦恩人要你园子里的玫瑰。”
“你自己摘去……那处平日里也没什么人路过。柳姑娘……酒不是什么好东西,你如果爱喝,还是得节制些,可不能成日里都喝。”
她不说倒罢,柳舒本也不是什么酒缸子里泡着的酒鬼,无非是想起些花酿法子,想说秦大家既然有花,不妨拿来做点,倒也不算浪费,秦大酒量如此之好,有一日拿来喝,那也算她报得一点恩,可别让她再瞧见那缸子米酒了。
谁成想,秦姑娘虽没提昨天的事,柳舒自己可心知肚明,顿时红了一片,从秦大手里将酒坛子拿过去,只道:“呸,我若是酒鬼,昨天醉倒的就是秦恩人你了!你可瞧着,我做的花酿啊,那可是姊妹中一等一的。”
简单吃过午饭,秦大就出门去了。过几日又是双河镇当集,她得找人借个拉猪的板车,到时拴在秦方的牛车后面,拉到镇上去卖掉。
柳舒洗过手,找出个小簸箕,便去园子里摘花,酒不多,花酿酿出来自然也不多,对没什么人天天喝酒的秦大家来说却是刚好,放久了反而失掉香气。
果园里的玫瑰再长几日,就到了最盛时候,反而不大适合做酒,略放放就醉烂得太彻底,容易生出别的味来,乱了酒香。
柳舒挑那将盛未盛的,压紧,满满地装了一篮,关上果园竹栅门,走回院子去。
玫瑰花需得除去花蕊、花萼,摘掉生虫或是萎黄卷边的花瓣,整理好的花瓣,要在水中反复清洗,洗净上面的浮尘和小虫——所幸秦大家的井就在院子里,虽用盖子锁了,但秦大许是知道她要做酒,出门前就打了水在水缸里,还把自己柜子里的糖都拿了出来。
花瓣洗净,一一摊平在大簸箕里,不能急着用太阳晒干,柳舒将它们放在树下,再用一大块纱布盖住,留等春风阴干。
将秦大找出来的另一个白坛子先用清水淌一遍,再用大锅里的沸水洗净,扑上干净布,倒扣在一旁。
柳舒将躺椅拉到腊梅树下,睡了上去。饮酒之后虽是睡得沉,可柳舒不安分,梦里翻江倒海,何况她是醉过去,不算正经睡觉,折腾到这会儿,到底是有点乏困,索性窝在躺椅上,舒舒服服睡过去。
睡醒,花瓣已经阴干,将手洗净,在太阳底下烘干。取来同样被晾干的酒坛,一层花瓣,铺一层碎糖砂,以花酿酒,多有苦感,因此要多多加糖,一点也不能吝啬,如此反复,直到用尽,然后加入酒液,没过花瓣,封坛,在阴凉处放上小半个月,便能取出来喝。
柳舒将酒搬到秦大厨房里的柜子边放好,拍拍手,很有些得意,她闲散无事许久,今日突然给自己找点事做,竟觉得有些隔世之感,三两下收拾完杂余,秦大正巧从外面回来。
她见柳舒从厨房里出来,笑道:“姑娘忙完了?怎么样?那花能用吗?”
柳舒答:“自然能用,便是不能用,那也有别的法子……不说你家的栀子,那茉莉花开了,也能拿来下饭呢。”
“那么小的花,”秦大看一眼,“我吃得多,恐怕是填不饱肚子了。”
柳舒一想也是,譬如糕点蜜饯,若是喝茶饮酒,拿来打正好,可要是秦大这样需得劳作耕种,只怕吃上一盆蜜饯都抵不得两个馒头。
她便道:“说得有理,秦恩人什么时候得闲,少不得还要叫我生火才对。”
秦大只道她好奇农家事,乐呵呵应了,指指手上的铜柄钥匙:“二爷借了他拉猪的板车给我,过几日咱们去镇上,我便把猪拉去卖了。柳姑娘是怎么个打算?若是要去,图个方便,我先去问问方伯。”
柳舒思前想后,迟疑片刻,答:“且到时再看吧,现下也不知如何方便,若是不得成行,恩人少不得还要再收留我阵子。”
这世上事变数多了去,秦大想她或许有旁的打算,也不多问,自是点头以示自己晓得了,柳舒目送她进屋,仍往那院中椅子上一躺,大黄不知从哪儿捡来块骨头,贼似的钻进来,在摇椅旁边趴个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