聞言,孟允衡實實在在地怔了一霎,面上強作鎮定,可蘇岫輕車熟路地用目光去尋他那白潤耳尖,果真沁出一抹緋紅,堪比晚霞。
他甩開那手,半晌,才憋出一句:「輕佻狂言,成何體統。」隨後負氣而去。
那時候的孟允衡自然想像不到,他竟會被一個小自己好幾歲的弟子糾纏,他上課已經竭盡全力避免與這廝對視,可還是免不了要抽查背誦。
蘇岫被點到名字,坦坦蕩蕩地站起來,可眸光里卻勾連著千絲萬縷,兩廂目光一經交匯,孟允衡忙垂下頭,連自己要問什麼都忘了,輕咳幾聲掩飾道:「我上堂課交代的可都背熟了?」
蘇岫盈盈一笑:「師父想讓我背哪段?」
語氣里透著少年人的輕狂不羈,她已經有了不少師兄弟,而她也不再想著藏拙保身,還是好好調戲師父,不辜負這大好時光才是妙事。
坐著的眾人三三兩兩,熙熙攘攘,皆是狐疑這往日的廢柴怎麼忽然這麼不知死活。
孟允衡用扇柄敲了敲案角,頃刻間安靜下來,他挑了段長的讓蘇岫背,而蘇岫直接倒背如流。
「千般疢難,不越三條。一者,經絡受邪,入臟腑,為內所因也,二者,四肢九竅,血脈相連,壅塞不通,為外皮膚所中也。」
孟允衡低頭翻了翻醫書,那面色乍白又轉紅,可謂變幻那叫一個精彩絕倫,坐在近邊的弟子擔憂道:「師父,您怎麼了?」
「三者,房室,金刃,蟲獸所傷,以此祥之,病由都盡。」(注)
蘇岫背完,見孟允衡的目光死死釘在那本書上,她笑意更深,心中竊喜。
放心吧,師父沒怎麼,他不過是看見了我夾在書里的春意盎然罷了,此時此刻怕是心旌搖曳。
孟允衡猛地將那書一扣,面色冷下來:「你坐下,背得倒是不錯,罰你午飯不許吃,練針。」
背得不錯竟還不許吃午飯,蘇岫知道這人是心虛了,她故作傷心之態,輕飄飄地坐下,孟允衡果然將目光投過來,眼神里含了關切。
蘇岫欲擒故縱,不去看他,只顧著自己生悶氣。
午後,蘇岫餓著肚子和師兄弟們比試針法,她如今可不是從前的那個廢柴,這些試針法的法子對她來說很是小兒科,可她那些同門卻偏要同她比試。
還打起賭來,其中一個三角眼站出來道:「若是蘇師姐能將針插進這牛皮之中,我就請她吃千歲齋最貴的點心。」
「千歲齋算什麼,要吃就到皇城去吃,若是師姐肯比試,我就帶師姐到皇城去。」
蘇岫聽著這砝碼越加越高,她隨便選了一個應下來,眾人聽到她竟然真的要比試,皆是一愣,隨即大笑起來。
「就她還想扎牛皮,我看她是吹牛皮吧哈哈哈哈。」
「就是,讓她扎竹葉都扎不透。」
……
蘇岫也不反駁,只把銀針握在指尖,不見她如何用力,那針柄便脫手而出。
針尖落到實處,她先自己走過去看,隨即皺了皺眉,嘆道:「果然是沒吃飯。」
眾人也走過去看,一看一個不吱聲,那針竟直接穿透牛皮,扎到了牛皮後的木板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