能得子澧一句公子允,能讓周王在這鳴蜩之月枯坐樹下,再三追問卻不拆穿,允伯昔日美名怕並無杜撰。
就她所知,西周禮制治國,世家子弟最重門第,最重聲名。
如今為護那人,他先棄門第,再自潑髒水,攬下所有罪責……昔年之事年深歲久,人證物證皆已難尋,只要他咬死了此事只他一人所為,周王便奈何不得旁人。
姒雲下意識望向迴廊方向。
圓柱成框,背景如畫。畫中人不動不移,似已與斑駁凋漆的舊迴廊融為一體。
我本將心向明月,可那遙不可及的明月可值當他賠上卿卿性命?
「既如此……」
周王曲起的指骨一下下輕叩扶手,星星點點的光碎落在深不見底的瞳仁里,沉吟許久,風乍起時,他抬頭朝向簌簌顫動的梧桐木。
「子叔?」
梧桐樹下簌簌一場青葉雨,嬴子叔躬身站定在他面前:「大王?」
「請虢公入宮一趟,將此地清理乾淨,而後,」他垂目看向公子允,輕嘆一聲,淡淡道,「依法辦理。」
「諾!」嬴子叔轉身轉向伏跪在地的允伯,拱拱手道,「允伯,請。」
公子允身子一僵,倏忽轉向迴廊方向。
漣漪起,菡萏落,朱漆斑駁成頹垣。
廊下空空蕩蕩,早不見夢裡人。
作者有話說:
彼澤之陂,有蒲菡萏,有美一人,碩大且儼。——《詩經》
第29章東出函谷
轉眼半月,姒雲背上的傷已好了大半,鎬京城依舊「熱火朝天」。
是日有風從西窗來,外頭梧桐簌簌正盎然,姒雲搬來瑤琴,閒彈起現世里才有的「鄉音」。
「……洛姐姐,狐裘可要帶上?」
「帶上。還有那絨毯,只一條怎麼夠?再取兩條來,鋪嚴實了!」
一門之隔傳來熙來攘往的腳步聲,姒洛化身一家之主,單手叉腰站在高處,有條不紊指揮著庭間來來往往的眾人。
自周王說要帶她去洛邑,西宮之事告一段落,褒宮裡日日都是此般熱鬧場景。
姒雲被腳步聲叨擾,不得已停下琴音,抬頭朝門外道:「阿洛?」
「你二人快些,還有夫人慣常用的紙和筆,不用竹簡,夫人不喜竹簡。哎——」
姒洛遠遠應了一聲,又拉著兩名宮婢細細關照許久,才放走那人,斂袂碎步而入:「夫人,你尋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