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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6页(第1页)

语毕,挡着车帘的手一松,晁灵云半掩在青丝下的小脸带着满满的不屑,被厚重的车帘彻底隐藏。

带着被人看穿的愠怒,吴青湘暗暗咬着牙,将斗篷替李怡披上,与王宗实一同扶着李怡进门。

恰在此时,一支鲜衣怒马的队伍从光王宅门前经过,当先一人高声笑道:“哟,听说我的光叔昨夜在外宿妓了?”

王宗实回过头,望着来人点头致意,皮笑肉不笑地回答:“颍王殿下真是消息灵通。光王昨夜多喝了几杯,眼下正醉着,请恕小人礼数不周。”

“少罗唣了,赶紧进屋吧。小心别冒了风,冻坏我光叔的身子。”李瀍朗声大笑,挥鞭打马,扬长而去。

晁灵云正瘫坐在油壁车里黯然神伤,忽然车帘被人呼啦一声掀开,将她吓了一跳。

她慌忙定睛看去,只见车帘被掀开一角,李瀍的脸正从那缺口里露出来,一脸邪笑地打量她:“果然是你,晁娘子。”

晁灵云没想到会在这时见到李瀍,瞬间绷紧精神,刚在车中跪端正了准备行礼,车帘已经又被呼啦一声放下。

车外再度响起一阵纷乱的马蹄,晁灵云掀开车帘,就看见一支肥马轻裘的猎队绝尘而去。

这什么人哪?晁灵云简直莫名其妙,对着猎队的方向翻了一个大大的白眼。

从这一天开始,李怡果然不再登门,晁灵云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话起了作用,但她清楚地知道,自己会从此过上与李怡再无瓜葛的生活。

随着日子一天天过去,冬寒也日渐凛冽,仿佛有一团令人骨战的阴寒邪煞,正从北方悄然来到长安。

纵然路有冻死骨,平康坊中照旧是一派歌舞升平。这一夜,晁灵云打扮得花枝招展,与绛真一同在客堂里应酬客人。

正值酒酣耳热之际,忽然守门的家丁慌张来报,在一阵耳语过后,绛真不动声色地打发了他,随即抱歉地向客人们解释,自己后半夜临时被得罪不起的贵客包占,需要赶紧清场。

好在一屋子人都是熟客,尽管扫兴,也没有谁舍得为难绛真。她一边赔着不是,一边派遣仆佣送走酒兴正浓的客人们,百忙中抽空对晁灵云耳语:“王守澄的人一会儿就到。”

晁灵云心中咯噔一声,不知道即将要面临的是福是祸,不禁瞥了一眼挂在墙上的阮咸,狂跳的心才稍稍安定下来。

过了不大一会儿,宅中的客人们还没完全走光,一群锦衣华服、面白无须的年轻客人已经涌进门来。

绛真热情地招呼他们进客堂入座,一名领头的人上前与她寒暄,刚说了几句,就听见宅第外传来一声嘹亮的马嘶,连待在客堂里的晁灵云都听得一清二楚。

能够出动王守澄的手下,胯下坐骑又是一匹神骏,可以想见此刻来到宅门外的客人,绝非等闲之辈。

须臾,伴随着一串洪亮的大笑,一名彪形大汉旁若无人地大步入堂,一双精光四射的虎目来回打量着绛真和晁灵云,直接问:“你们哪个是晁娘子?”

晁灵云与绛真都是刀口舔血的人,这人一进客堂,二人便在他身上嗅到了一股威猛的杀气。这杀气甚至不是来自同类,而是一种强大到近乎碾压的威慑力。晁灵云有点措手不及,绛真到底老成些,已向那人殷勤地行礼,娇声道:“郎君万福,请受绛真一拜。”

来人不由一怔,显然是没想到自己更中意的女郎,竟然不是那传说中狐媚惑主的晁娘子,顿时不知道是该怀疑天子的眼光,还是该怀疑他自己的眼神。

这时晁灵云也回过神来,望着那人盈盈一拜:“郎君万福,请上座。”

既然是冲着自己来的,三人落座后,晁灵云便为那客人斟酒,敬了他一杯。那身材魁伟的男人将酒一饮而尽,放下酒盏,轻浮地笑道:“我这人鲜少来长安,平日读诗,一直很向往这里风流写意的生活。这次前来,我便有心好好享受一番,开开眼界,听闻平康坊晁娘子身怀绝技,能跳绝世刀舞,我便慕名来此一观。”

“郎君听说的那些,不过是坊间的谣传罢了。”晁灵云淡淡一笑,为那人斟酒,“灵云的确曾经师从元真娘子,习得刀舞,可惜当时不懂事,触怒天子,铸成大错。自从被逐出教坊司,灵云已立誓不再跳舞,以免辱没了师父的心血。郎君,灵云再敬你一杯,今日有缘相会,何不开怀畅饮,把酒言欢?”

那人听了晁灵云委婉的托词,非但不改主意,一双虎目甚至露出捕猎般的贪婪狠厉,盯着她冷笑:“娘子的意思,是要我今夜白跑一趟吗?”

晁灵云心中一沉,知道今夜这位惹不得的客人,不是个好应付的主。她的脾气向来是吃软不吃硬,对方态度如此,她脸上的笑容便也冷淡下来:“眼下既没有刀具,又没有衣装,如何跳舞呢?郎君休要为难奴婢。”

话音未落,那男人已解下腰间佩刀,“啪”的一声拍在桌案上:“这不就有刀了吗?娘子跳是不跳?”

来者不善

晁灵云盯着桌案上的佩刀,冷冷一笑。

就是这种目光淫邪、毫无尊重的客人,才让她下定决心不再跳刀舞——《朝云引》汲取了头领的刀法,凝聚了师父、郑中丞、宋尚宫的心血与智慧,更是曾经得到天子的嘉赏。她宁愿饿死,也不愿让这支舞成为满足他人猎奇、亵玩之心的低俗表演。

晁灵云用沉默与那客人僵持,为了缓和气氛,绛真只好笑着打圆场:“郎君,我这妹妹胆子小,你可别吓着她。”

“胆子小?”那男人盯着晁灵云,嗤笑了一声,“我看她胆子大得很。”

晁灵云被这人如狼似虎的眼神盯着,强大的压迫感使她胸口发闷,极不舒服。她暗暗握紧拳头,强迫自己瞪回去,无惧无畏地与那人对视。

这人明明生着一双虎目,目光如炬,却透着一股阴鸷的邪气,再加上满脸横肉,像极了杀人如麻的枭雄。也不知此人和王守澄究竟是什么关系,但看王守澄拨了那么多内侍照应他,此人必定与其关系匪浅,并且身居高位。

晁灵云暗自揣度的同时,眼角余光注意到绛真焦急的眼神,不由一愣。

她从没见过如此慌张的绛真,这让她终于恢复理智,意识到自己再不给客人台阶下,只怕今夜不好收场。

于是晁灵云深吸了一口气,再次面露微笑,伸手摩挲着桌案上的佩刀,柔声道:“承蒙郎君美意,慷慨出借宝刀,奴婢本不该再作推辞。奈何今夜郎君来得突然,奴婢这一身广袖长裙,实在是不便行动,还望郎君海涵。”

她一边客客气气地解释,一边抬起手臂,让众人看到她宽大的衣袖,以证自己所说不虞。

未等眼前贵客开口,坐在下首的内侍们已经愤然拍案,齐声发难:“你这贱妇,看不起谁呢?实话告诉你,只要是我们这位郎君想看,就是你师父也不敢不跳,何时轮到你在这里推三阻四?不识抬举!再不跳,当心我们掀了你这座宅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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