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若薇是在及笄之年被选入宫中,因为当年就受宠,所以一直就锦衣玉食,算得上是宠妃了。可即便如此,她的日子其实并不算好过,乾元帝是个对下苛刻的人,就因为常常来她宫中,所以她身边的宫女也会被派出去采集露水,甚至行经之时被喂药,宫女们若是哪点做的不好,还会被责罚。
每次若薇都帮忙求情,只能减轻责罚,并不能从根本上改变。
若非是替母亲请封诰,想找继母报仇这两件事情支撑着她,恐怕她是很难在深宫生存下的。
如今翘着一双脚,还能啃着香嫩爽滑的鸡腿,她又看了爹娘一样,抿唇一笑。
杜宏琛惊奇的对冯氏道:“你看咱们薇儿是不是斯文多了,还是娘子你教的好。”
冯氏起身擦手,慈爱的看了若薇一眼:“我可不敢说我教的多好,你爹娘总嫌弃我只生了个女儿,妯娌们背后也笑话我。可越是这番,我越是要把我们薇姐儿教好。生男无喜,生女无忧,独不见卫子夫霸天下,我看我女儿比寻常小姑娘聪颖,你知晓我从不说诳语的。”
杜宏琛听了这话,又见冯氏已经坐在织布机上,忍不住来到她身边:“娘子,都是我的不是。劳累你许久……”
“哎呀,说这个做什么,这不是应该的吗?初时我嫁进来,见你才学如此渊博的一个人,居然给人做账房,我心痛的很,如何能埋没你呢。好在,你也没有辜负我,中了秀才呀。”冯氏说完,还摸了摸肚子:“你是知晓我现下不愿意有身孕的原因的,一则是你明年要去省城参加秋闱,我不愿意你住姐夫他们那儿受轻视,交际也不方便,我必须把你住宿买书的银钱全部攒下来,二来就是在家里也无人帮衬,你爹心疼你大哥,你母亲心疼你弟弟,我那时生薇姐儿还是我娘过来的,平日我是又要带孩子,又要织布,还得做家务,看看我,坐的狠了就又胖了。”冯氏说到最后,看了看自己的身躯,嘴嘟了起来。
爹爹无比心疼,不似作伪……
若薇在旁看着,忽然觉得娘亲非常厉害,她已然是重生几日了,知晓娘根本十指不沾阳春水,连地都不扫,做灶上活计就热了几个菜端出去,衣裳全部泡着让祝大娘洗,随意两尺细布,祝大娘就答应洗三个月的衣裳。
在家织布,织一会儿就拿话本子看,看一会儿再织布。
关键是别人打探她织布赚多少银钱,她就各种法子哭穷,弄的祖父昨日还悄悄塞了一百个大钱给她。
今日又听娘说起成语典故,还让丈夫这般心疼,这根本就不是前世别人嘴里没见识的农妇,比那个所谓彭城刘氏出身的继母要高明几百倍。
杜宏琛又站起身要去杜老爷和杜老太那儿,冯氏起身道:“忘记说了,今年棉花种的好,我请镇上裁缝给你做了一件三层厚的长袄,在家穿最暖和了,别嫌丑啊!”
“娘子~”杜宏琛又褪下自己的衣裳,换上黑色的缎袄,又服帖又暖和,一脸星星眼看着妻子。
冯氏笑道:“快去见爹娘吧,你这许久没回来,也让他们看看你这位秀才公。”
“嗳。”杜宏琛转身就走,走到门口,又回过身子,抱了一下冯氏,桃花眼中带着潋滟。
若薇等爹走了,对冯氏羞羞脸。
冯氏则笑道:“薇姐儿,别把吃烤鸡的事情说出去,知道么?要不然你二伯母四婶肯定要说闲话了。”
“女儿嘴巴最紧了。”若薇做了个封口的小动作,又不禁回忆起杜家这一大家子人了。
长阳郡杜氏原本为京兆杜氏的分支,百年前先祖任镇南节度使,因而盘踞于此。祖父杜老爷是庶出的庶出,分家时,倒是分了些田地商铺钱财。
杜老爷娶了杜老太之后,连续就有了四个儿子,原先的宅子住不下了,就在这里新建了院子。
若薇大伯父为县里户粮科书办,算是个正经的吏员,娶的本县捕头的女儿闵氏,闵氏粗通文墨,又进门生了两子两女,只素来身体不大好,成日脸都是蜡黄的,但大伯母可是个非常有成算之人。她长子做了小吏,后来在自己做了皇妃之后,入了国子监,还捐了小官,次子比自己大三岁,父亲中进士后,因为三房无子,就一直跟着父亲,后来入了彭城刘氏族学,在她死的那一年据说还中了举。至于两位堂姐,一位在三年后嫁给了本县县令之子,另一位则在父亲中进士后,嫁给本地豪族。
比起大伯父一家其乐融融子弟出息,二伯父就没那么好了,他读书不成就被杜老爷送去学医,娶了罗大夫的独生女儿罗小怜,继承了镇上的医馆。二伯母一直无子,她无子不说,二伯父还和个寡妇不清不楚,家中常常鸡飞狗跳。
三房,也就是她们这一房,父亲少时就有神童之名,十二岁就是童生,只是一直举业不成,十八岁那年家中不愿供给,就给他找了个差事,去镇上学做账房,还娶了冯童生的二女儿,也就是若薇的母亲冯映雪。
冯映雪的父亲是个老童生,他三十岁之前运气极佳,虽然未曾中秀才,却在一位通判任下任幕僚。攒下一笔家私,还为长女,也就是若薇姨母许了一门好亲,嫁给一位林姓少年秀才为妻,那秀才家中虽不是大富大贵,但也算温饱不缺,有间小铺子。长阳府素来有厚奁之风,当时冯外公想着他还能继续在通判幕下,怕人家瞧不上自己女儿,就把全幅家俬,一百两银子并十亩奁田都陪嫁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