喬赫沒答,司真看著他,慢慢地意識到什麼。
凝滯的安靜在房間裡持續良久,風吹過樹梢的聲音從窗戶溜進來。
司真一遍又一遍地看著那個地址,想將眼睛從紙上挪開,卻發現自己做不到。她突然被一種從心底深處漫出來的巨大的恐懼攫住,幾次想開口,都失敗了。
她不知道自己在恐懼什麼,但身不由己。
這幾天反反覆覆思考之後鼓起的勇氣,在這一刻突然全丟了。她突然覺得剛才說「想去找媽媽」的自己是個笑話。
司真坐在椅子上,捂住臉。
好一會兒,才穩定情緒,重抬起頭,問了一句:「她現在怎麼樣?」
「去看看吧。」喬赫垂眸望著她。
「我不敢。」司真捏緊了手指。媽媽應該已經重有自己的家庭了吧,也有的孩子。她害怕自己的出現並不是媽媽期待的,就像小時候一樣,她一直都是媽媽的負擔。
喬赫沉默半晌,摸了摸她的頭髮:「你應該去看看。」
司真握住他的手,抵在額頭上。
周六,司真坐上了飛往那座城市的航班,只帶著一個隨身提包。她沒有讓喬赫一起跟來,也沒有帶南南。
完全預料不到此行會是什麼樣的結果,她想一個人面對。
喬赫給她的地址,在市中心很不錯的地段,有些年頭的老房子,一樓帶著獨家小院。
司真從機場直接乘計程車過來,下車站在門口時,看到院子裡,一個老太太正拿著花灑給花草澆水,身材瘦削,頭髮半白,鼻樑上一副戴著金色鏈條的眼鏡。
她看起來有七十歲了,身子骨還算硬朗,動作慢悠悠的,怡然自得,是一個挺有氣質的老太太。
司真隔著柵欄看她,那一瞬間腦海里什麼東西都沒有,只是安靜地欣賞著她侍弄花草的溫柔細緻。
老太太似乎察覺到了,轉過身,將眼睛扶了扶,對上司真的目光,向她溫和地笑了笑:「你是誰呀?」
她說的普通話,但帶著一點細軟的南方口音,溫柔的語調,跟記憶中媽媽的聲音很像。
司真一下子控制不住,眼眶紅了。
老太太就那麼望著她,慢慢地,眼神有了變化。
「我是蘇打。」司真忍下眼淚說。
花灑砰地掉在了地上,老太太怔怔地看著她,張了張口:「蘇打?你是……」她情緒募地激動,急忙走過來打開門,眼中已經有了淚光,指著自己,聲音發顫地說:「我是外婆,你認不認得,我是外婆。」
不等司真回答,她滿是皺紋的手便抓住了司真,回頭朝屋裡喊了一聲:「老頭子,你看看誰來了!」
司真被她拉著進門,一直沒聽到任何回應。
直到看到客廳躺椅上一個頭髮花白、表情僵滯的老先生,才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