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最後,雲中任只能看著流光仙尊。他什麼也做不了,只能就那樣呆呆地,怔怔地看著流光仙尊。
看她蒼白的臉頰,看她消瘦的臉龐,看她下垂的睫毛和沒有血色的唇。
有很長一段時間雲中任是麻木的。
滴嗒、滴嗒、滴嗒……
一遍、兩遍、三遍……
伴隨著千千萬萬聲的夢魘,他看過千千萬萬遍,所以將她的每一寸都病態地烙進心底。
他就這樣看著她,一點一點腐爛在自己面前。
……
解脫是在一個陽光明媚的午後。
密室里甚至分不清楚日夜,雲中任之所以記得那是一個午後,因為那一天,百鬼仙尊在流光仙尊身體裡養的幼蠱長成,破體而出了。
他激動地將蠱蟲裝進罐子裡狂奔而去,狂喜之下,連門也忘了關。
午後的陽光從門前落進來,照在這與世隔絕的密室里。
為了取蠱,他將流光仙尊解下來放在地上,走時,也沒有再管流光仙尊。但這個時候的她已經是強弩之末了。
她掙扎著爬到牆角,用最後的力氣解開了雲中任身上的鐵鏈。
這個時候的雲中任已經不太清醒了。還是流光仙尊抓住他的手,微聲說:「……走。」
她推著雲中任,把他從黑暗中拽到陽光底下,看著他在久違的光亮里醒了神,又說:「走,快逃。」
雲中任置若罔聞。他醒了,又好像沒醒。他跪在那一縷陽光之下,不顧流光仙尊推他,固執地將她抱進了懷裡,是一個遲來的、無用的保護姿勢。
他將額頭抵在流光仙尊的肩膀上,呆呆的,一言不發。
流光仙尊卻好像誤會了什麼,她抓住雲中任的手,「別怕……」
「……什麼?」
「別怕。」她說,「大夏……沒有放棄你。」
在生命的最後一刻,她所惦念的,竟然是這樣一件事,她又說:「雲延龍……就是你的父親。他讓我送走你。你的母親,她對我說,只要能讓你活下來,她可以答應我任何條件……你以後可能不能再做大夏的太子……但你永遠是他們的孩子。」
雲中任說不出話來,事實上,即使在後來,在許多年後,他也分不清楚這個時候的自己到底是不是清醒的,又到底有沒有接流光仙尊的這句話。
但流光仙尊的話他記得很清楚。
她說:「你還有家。你可以回家。」
……
生命的最後一刻,流光仙尊在想什麼呢?
這個答案雲中任可能窮其一生都尋不到了。但他記得,那一瞬間,他自己在想:
……流光仙尊會恨他嗎?
他的家人殺了她的家人,而他害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