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個宋大哥恁般無聊?和你們兩個小子說這些個?」弓捷遠板了臉道,「連我的人都敢教唆逗戲?說出名字來我找姜叔叔打他板子。」
弓石聽了更嘻嘻笑,「開玩笑的鬧話,少爺這麼當真?動不動就要打人板子呢?姜將軍那臉好生嚇人,沒等打呢先把人給唬得少了魂魄……」
話音未落,只聽院內有人揚聲問道:「少將軍歇下了嗎?」
弓石驚得一跳,立刻躥起身子捂住嘴巴,訝然瞪著雙眼,含糊著嗓子低聲說道:「這可真是背後莫講人,剛提姜將軍姜將軍便到了?」
弓捷遠聽他姜姜將將的不由好笑,揚聲回道:「歇了一陣已經醒了,姜叔叔進來不妨。」
姜重聞言由外進來,站在門口躬身施禮,「擾了少將軍休息。」
「這麼晚了,」弓捷遠問,「姜叔叔還不安歇,是有什麼事兒嗎?」
姜重單刀直入地答:「將軍請少將軍後院議事。」
「什麼?」弓捷遠幾乎疑心自己是聽錯了,「誰請?」
「少將軍稍安勿躁。」姜重面上神情不變,「此事不宜聲張,請少將軍即刻便與屬下悄悄過去,將軍有要緊事說。」
弓捷遠登時激動得心跳加,連忙就從床鋪上跳下地去。
弓石趕緊喊他,「別急別急。少將……少爺,天已涼了,你不能就這樣去。」
弓捷遠本已要往外跑,聽見這句立刻頓住腳步,一邊胡亂往身上套大衣服,一邊忙忙地囑咐弓石道:「你小聲點兒,不聽姜叔叔說要悄悄的麼?也別跟著我,就在屋裡等著,把你嘴巴給閉嚴了,少瞎哇啦。」
「哎喲您就莫管我了。」弓石壓低嗓門說道,「就管自己。好幾個月都沒見著將軍了,可別哭啊!」
弓捷遠可不想哭?
府內兵丁不多,伺候的下人也不多,弓捷遠跟在姜重身邊,專撿陰影無光的地方行走,短短一段路程心裡翻江倒海。白天還為了要見父親跟向高時當眾爭吵,後來又沒預料地受了穀梁初的一頓氣,本以為短時間內定是見不著人的,不想睡了個覺的功夫姜叔叔卻帶來了好消息。
父親為何突然改了主意?
因為自己那場大鬧還是穀梁初來探病了?
未等琢磨明白已經到了地方,姜重身手敏捷地揮開守衛的軍士,一把便將弓捷遠扯進了後院病室。
自己人也常是敵家耳目,只能儘量防範。
弓捷遠見姜重連給自己蒙一下口鼻的樣子都不做做忍不住想問父親到底生沒生病,話未出口就聽一個熟悉的聲音在黑暗裡道,「挽兒。」
弓捷遠辨出父親的呼喚立刻心神巨盪,室內雖如一汪黑墨,他還是準確無誤地找對了方向,一面用力分辨父親的身形一面微帶哽咽地道,「爹,你到底怎麼樣?」
弓滌邊由黑暗裡走到弓捷遠的身邊,伸手拍拍兒子的肩膀,「爹沒事。沒生病。」
「那您怎麼……」弓捷遠伸手抓住弓滌邊的大掌,反握著,又是高興又是難過地問。
弓滌邊將兒子按在室內的椅子裡坐下,語氣略急地道,「沒有太多時間細講,咱們就長話短說吧!今上以數萬軍力起兵奪權,本不當勝,爹當時唯恐元蒙外敵趁亂犯境,只將精力放在防務上面,對於國之內亂做壁上觀,表面看是兩未相幫,實際卻是覺得朝廷兵多將廣必然可以制衡北王,萬沒想到他竟一路如意,順利奪了皇權,這也是天命。」
「那爹為何還要回燕京來啊?」弓捷遠連忙問道,「當時向叔叔和姜叔叔都提醒您,說咱鎮東兵馬十二萬眾,是距離北王府最近的軍隊,卻無從龍之功,他攝天下必然忌憚鎮東軍。」
「先皇大勢已去,他已得了天下,」弓滌邊道,「我不回來,難道要自立為王領著鎮東兒郎當叛軍嗎?」
「那有什麼不可?」弓捷遠說,「他是篡立,得位不正,爹若起兵勤王也是師出有名。」
弓滌邊搖了搖頭,「朝廷逾五十萬兵都沒擋得住他,可見他還是有人心的。鎮東軍十二萬眾,即便能夠以一當十,當真與他內鬥起來也必是場久耗之戰,那時邊城誰守?外敵誰御?鷸蚌相爭漁翁得利,一旦引得異族馬踏中原,塗炭的還不是咱華夏子孫遭殃的還不是咱九州百姓?不管怎麼說他也是開武帝的親生兒子,得的皇位也是他穀梁家的皇位,不算大權旁落,爹又何必再起戰事害我膠遼一線的小民?」
「那他這樣猜忌爹,」弓捷遠只得問,「怎麼辦呢?」
「就是沒有想好怎麼辦,」弓滌邊緩緩地答,「爹才一直詐病。回來九死一生,不回來便是逆賊叛黨,實是進退兩難。既要維護十二萬軍中兄弟,使他們不至於數年十數年甚至幾十年苦守邊防之後還要遭受朝廷兵馬征伐剿討落得妻小子嗣皆被連累的可憐境地,還想保得住你兄妹性命別同我一起自投羅網身異處,爹憋在這黑屋子裡想了幾個月的辦法也沒想出兩全之策來啊!當初也曾想過不帶你回來的,可是挽兒,你的年紀太小,留在軍中也非良策,一怕給些頭腦不清甚至居心叵測的人壞了心地和性命,二也怕我被今上扣押你會起兵攻城違了爹不內戰的初衷,真真是想豁出一死也不容易,只好這麼拖著。」
第5章少將軍入府護衛
弓捷遠聽得雙目血紅,又是心疼又是急躁,「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