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昼的曙光穿破云层。希望笼罩在每个楚人和燕人士兵身上,他们不约而同地抬起了头,看着渐渐明亮的天幕。
这是一场漂亮的胜仗,他们击退了若枝人,重创若枝的轻骑兵团。
脚下是同袍的尸,若枝人的旗帜折断在泥土当中,沾满燕楚之人的鲜血,谁也不能因为这场战斗胜利了而欢呼,因为他们知道,这是以血为代价换来的,是用累累尸骨争取来的和平。
故此,无人敢欢笑。
班师回朝。
大军先行,勾月与文渊之落在后面,他们并不急着回去,因为沈桑回了良渚,传来书信已找到传位诏书。
元邑也已登基。
像往常一样,他醒来后便见勾月在房中下棋,案几在孔雀屏风之后,隔着朦胧的纱,他见她垂头沉思。
一人博弈,她终究还是学会了。
见他醒来了,勾月将暖手炉塞在他手里,“要不要和我对弈一局?”
“好啊。”他说。
他们下棋的时候,四野寂静,这是在一处山腰上的木屋,无人打扰,清静自在。
他不问她知道了多少。
她也不再纠结不能改变的事实。
若枝兵败那日,她亲眼见他转过身,口吐鲜血不止。
一室寂静,只有落子之声,清脆极了。
这样的寂静中,她却觉手越沉重。
于是开口打破寂静,“阿渊,你听过一个故事吗?”
“什么?”
“有一个年轻人,上山去砍柴,结果半道上看见有两个人在对弈。于是……”
文渊之接过话道,“于是他便停下,在一旁观棋局。结果等一局过后,他一看自己的斧头,斧把已经腐朽,他想既然不能砍柴了,那就下山回家去吧。他到了家,一路上眼看自己认识的那些乡人,都已经老得不成样子了。”
勾月气鼓鼓道,“真没意思,我说什么故事你都知道。”
“好,我下次不打断你了。”
“我是想说,要是我们这场棋局像那两个人一样就好了,下到天荒地老。”
文渊之见她低垂的眼睫,想到战场上刀光剑影中的她,道一句,“你有傲视群雄的本领,日后若想,便可屹立武林之巅,困在这里一直同我下棋,会很无趣。”
她摇头,“不,我从不求建功立业,或许塔兰曾经追求过,但那不是勾月所求。”
“勾月所求是什么?”
她想了想,“默毒求的是绝世美人与山河万里,你求的是人间疾苦渐微,而勾月所求不过是为母亲报仇后归于山林,再不插手朝事江湖事。”
他落子慢了一些,“我问你,你怎么又回到了默毒身上?”
“我不也提你了吗?”
他认真起来,“你现在心中还有他?”
勾月叹了口气,到了这个时候,他还要多想,“你知道默毒第一次看见韩澄对我说了什么吗?”
“嗯?”
“他说,世上竟然有美得这样惊心动魄的女子。”她从他眼中看见了惊艳,那是他从未放在她身上的目光。
文渊之往前倾了身,将她一缕挽在耳后,他的手这样凉,汤婆子都暖不了。
“冰到你的耳朵了吗?”
勾月说有一点,“是不是柴火太少,屋子里太冷?”
“不会,很暖和。”他阻止了勾月添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