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族青年徒手杀熊,我们派出去陪护的斥候死无对证,这样一来,汗王该如何选择?是承认他杀熊,还是说他弄虚作假?要是承认了,真的要让一个外族人成为苏苏里玛别吉的丈夫吗?”
夜鸦武士在这里停顿了一下,暗暗窥了一眼汗王的神色,见后者神色如常,这才继续对黑甲武士道:“试想一下,所有参与游猎的青年中,有谁的猎物比得上一只黑熊?就是抓了一百只角鹿也比不了分毫,猎熊和猎鹿完全就是两个水平的狩猎!若是依照白庙各院各学的评级,就是一等和不合格的区别。”
“那他是如何杀熊的?”黑甲武士不解道。
“对于有意这么做的人来说,这并不是什么难事。”夜鸦武士冷笑一声,“只要派人提前杀好一只熊,而后再进入雪松林就好。至于我们派出去的陪护,雪松林环境复杂,要想在林中杀人甚至不需要放冷箭,只要随意做个陷阱就行。在处理掉我们的斥候之后,参加游猎的青年再从雪松林出来,带上熊颅和熊掌返回,你还有什么话可以说?难不成让他当面演示如何杀熊?”
言罢,夜鸦武士又转过身来,单手扶胸,对高坐的男人半跪下来。
“汗王,外族里有太多野心勃勃的人想要苏苏里玛别吉的丈夫。有的人是为了财富,有的人是为了荣誉,而还有一些人是为了离您更近一步。这样的事情不可不防,我觉得可以先将那个青年控制住,把这件事情压下来,等我们找到了陪护的斥候,哪怕是尸体,我们也能够判断死因,无非就是人和野兽。如此一来,就能进一步判断他们是什么用意。”
夜鸦武士的声音回荡在帐顶下,最后低声道:“若是背后有人设计杀我族人,这件事一定与科隆真逃不开关系!”
“科隆真!”黑甲武士惊呼,连忙上前一步,拍上他的肩膀,压低声音道:“科隆真可是布兰戈德的主君,这种话不能乱说!”
夜鸦武士无动于衷,目光灼灼地盯着高坐的老人。
汗王沉默了一阵,凝视着火盆。
蹿升的火苗中宛若浮现出多年前的模样,三年前的他也是坐在马戈河畔的大帐中,聆听着诸多相互之间无法串联,却又在同一时间生的怪事。曾经理智的声音再次响起,告诉他该回去了,这里并没有自己想象的那么安全。
从慌逃的野牛群,到酒水里被人下了并不致命的药,以及当晚的遇刺,现在又有千狼群聚雪松林……对了,还有一个徒手杀熊的青年。
一切都是如此突兀,哪怕是下药和刺杀这样看似能关联起来的事情,也因为下的药并不致命,而被他否定。
致命的毒药,才是刺杀者的利器。
因此,可以说游猎后生的每一件事情都不在他的掌控之中。
他有种莫名的感觉,仿佛这片军帐周围漫起了弥天大雾,而他们则被一股阴霾所包围,如同有一只看不见的手持拿利器剪断了营寨与外界相链接的几乎每一根线,除了与阿勒斯兰本部营寨的线。
那里是草原的中心,是牧马军骑和铁游骑的本部,没有人有能力剪断这根线。汗王随时都可以退回到阿勒斯兰,在那里有足够的时间和人力帮助他捋清这些事情的来龙去脉。
但……还有一根线。
那是一根三年前就系在他身上的线,他有想过要将这线剪断,但还是留到了现在。
此刻,正在他动摇着是否要立即返回阿勒斯兰时,这根线起了作用。这根线的另一端也笼罩着雾霭,他看不清里面有什么,但他的第三个儿子永远地沉睡在了那一片雾霭中。
年迈的老人无比渴望要看清雾霭后的景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