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谢陛下关爱。”嫘祖急忙躬身辞别道:“黄帝陛下不在,嫘儿更要与臣民患难与共,打退强敌,保卫家园。”
“唉!”炎帝扪心自问,若他遇到这种艰难时刻,自也不能抛弃臣民于不顾,委实也不好再劝,只好长叹一声,无奈道:“既如此,快走吧,多多保重。”
“多谢陛下。”嫘祖三人再次躬身辞谢,匆匆走向院门,又听炎帝轻声追问道:“嫘儿,需要帮助吗?”
嫘祖一怔,倏然止步,却见仓颉和封巨正不约而同而又满怀期待地举目看来。
她顿时心如明镜——趁此机会,恳请炎帝出兵,两下夹击,打败九黎。
可她心中刚刚闪出这个念头,猛又想起黄帝出征前说过的话:黎尤来犯,不得不奋起反击,保卫家园。可不管胜败如何,绝不能擅自扩大战端,把农皇陛下的部族牵扯其中。
于是,她暗自叹息,缓缓摇了摇头,满怀感激地回身冲炎帝躬身辞谢道:“多谢陛下关爱,臣等会见机行事的。”
说完,嫘祖昂挺胸,率先而行,带着仓颉和封巨大步迈出院门,在门外一众侍卫地拥簇下,匆匆离去。
炎帝怅然而立,强自支撑的颀长身躯,似乎又佝偻许多。
他静静地注视着空荡荡的院门外,倾听着脚步声渐行渐远,默默无言,久久不动。
直到再也听不到嫘祖等人的脚步声,他忽然呓语似的吩咐道:“继儿,收了‘木遁术’吧。唉!该来的总会来,该倒塌的,也总会倒塌,唉——”
听着炎帝连声长叹,看着炎帝无尽惆怅,龙中堂忽然心生爱怜——不管史书记载还是神话传说,炎黄二帝这等人物,无不英明神武,气吞山河,甚至如神仙圣人般存在,可眼前的炎帝陛下,与寻常耄耋老人又有何不同呢?
喟然暗叹中,龙中堂忽觉应该帮着炎帝排忧解难,哪怕仅仅在梦境之中,哪怕他们之间也许并无瓜葛,但是,面对邻家爷爷般的苍苍白,他扪心自问,觉得无论如何也要尽一份晚辈的责任,让老人家安心将养,才会心中稍安,才会问心无愧。
于是,他再次搀住炎帝的胳膊,轻声劝慰道:“陛下,您不用担心,黄帝陛下和嫘祖等人,都不会出现意外的。”
“唔?”炎帝猛然想起龙中堂之前尚未说完的话,侧脸看了一眼,正欲再问,皇后却已跟上前来,轻轻搀住炎帝的另一条胳膊,柔声劝道:“陛下,去臣妾院中可好?”
炎帝点了点头,缓缓迈步前行,又回头看看残缺不全的房屋,不无惋惜道:“刚住两年,可惜了。这孩子,总有几分冲动……唉!继儿,收功吧,一直支撑‘木遁术’,会伤身体的。”
“是,陛下。”龙中堂轻声应道:“出门再说,省的又脏又乱又聒噪。”
“唉!也好。”
炎帝有气无力地轻叹一声,在龙中堂和皇后地搀扶下,默默走出院门,顺着青石铺就的林荫小道前行十余步,便走进一座同样简朴幽静的小院。
龙中堂侍候炎帝在低矮宽大的床榻上安然躺好,跪坐在床尾蒲团上,刚刚收了木遁术,外面便传来一阵“稀里哗啦”的房屋倒塌声,耳边也同时响起炎帝的轻轻叹惋声:“没伤到人吧?”
“陛下放心。”皇后静静跪坐在床头前的蒲团上,轻声劝慰道:“臣妾已让家丁在院门看守,不会伤人的。”
眼见炎帝虚弱至极,依然牵挂别人,龙中堂实在不忍再申辩身份,惹得炎帝劳心费神,只好暗叹一声,收回关切的目光,怅然打量着这间摆设简陋的房屋,虽然没有之前那么惊讶,却也暗自纳闷。
不管怎么说,炎帝陛下身为天子,房舍家居简陋无比尚且不说,因为毕竟生活在物质匮乏的上古年间,可房前屋后不仅连个守卫也没有,甚至连个使唤丫头也没看到。
他正自感慨万分,忽听皇后柔声问道:“陛下,给您倒碗水吧?”
“我去。”龙中堂非常机灵乖巧地应声而起,却见炎帝摆手示意道:“不渴,坐下吧。”
“是,陛下。”龙中堂只好应声跪坐蒲团,只见炎帝神情凝重地看着皇后,轻声问道:“事已至此,奈何?”
龙中堂早已对皇后刮目相看,暗自忖道:不管是伯琴前辈被掳,还是九黎进攻黄帝,都算得上军国大事。炎帝陛下不仅不紧急召见文武重臣,反而询问皇后,说明皇后不仅武功高强,应该也拥有安邦治国之能。
思忖之中,只见皇后淡定自若地跪坐在炎帝床前,一双深邃的眼睛正满怀柔情地注视着炎帝。使得龙中堂更加钦佩——自从见到皇后,不管生大事小事,从未见她惊慌失措,甚至习以为常似的,总是见怪不怪,波澜不惊。
她满头长,虽然白多黑少一片花白,却梳理的整整齐齐,没有一丝凌乱。两只晶莹翠绿的碧玉簪左右交叉,挽起一个蓬松而平整的花白髻,从头顶垂到后脑勺下,轻轻地盖在浅蓝色粗布右衽的衣领上。
这身右衽,乍看上去是浅蓝色的,可仔细再看,却觉这身衣裳原本应该是深蓝色的,只因浆洗次数过多,掉色白而已。
然而,尽管她的穿着打扮异常简洁朴素,可她饱经沧桑的眉宇间却透出飒爽英气。
稍显清瘦的脸上,鼻小玲珑,若似悬胆,双唇稍显丰厚,嘴角微微上扬,轻声说话间,露出一口洁白的糯米牙,不急不躁地回应道:“那女子似乎并无恶意,应该没有生命之虞。”
炎帝点了点头,思量道:“那——有熊和九黎呢?”
“哼!”皇后轻哼一声,继续用她不高不低不轻不重,让人听得清清楚楚还又非常悦耳的声音缓缓道:“依臣妾愚见,黎尤和姬云皆如豺狼,谁胜谁负,与神农何干?”
“唉!”炎帝轻轻长叹一声,缓缓垂下脑袋,好像陷入沉思似的沉吟半晌,悠悠怅然道:“两个不懂事的孩子啊,打来打去三年多,不过为个‘天子’的虚名而已,何苦呢?”
“若非陛下仁慈,阪泉之事,臣妾岂能善罢甘休?”皇后垂下眼帘,话里有话道:“假以时日,若陛下肯,抓两只病虎,易不难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