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不?」姜泱拿起那秋菊,一邊遞給許姜,一邊連珠放炮似的抱怨道,「王姬可還記得前幾日在窗上發現的木樨花?因你多誇了幾句,那小子日日翻進夫人院裡摘花,昨兒個聽夫人說,院裡的樹都快被他摘禿了。」
許姜:「……」
許姜垂目接過她手裡的花,思量片刻,抬眼道:「他人呢?現下去了何處?」
姜泱搖搖頭:「王姬在此,小啞巴肯定在附近……」
姜泱口中的小啞巴並非翠黛宮中人,也非許國人,而是陰差陽錯之下,許姜從鄭人營裡帶回來的「小尾巴」。
那是在鄭國第三次進犯許國時,許姜與兄長商量,正面相抗難有勝算,不如兩人裡應外合。
——兄長領兵正面相迎,她則抄後路隻身去往鄭營,設法火燒糧倉。
彼時她還不知,鄭人營地防守嚴密,遠勝許國。
剛探清糧倉所在,她還沒取出火摺子,巡防之人已發現蹊蹺,包抄她而來。
「誰?!」
眼見槍尖刺入草垛,寒芒逼近眉心,許姜瞳仁驟縮,一顆心提到了嗓子眼。
死生一線,許姜腦中跑馬燈似的閃過過去種種愛恨糾葛——嘆昔年所信非人,恨沒能與褒夫人當面握手言和,怕若是在鄭國出了事,父兄當何以自處……
沾了月華的冷芒刺入瞳仁,許姜的手緊握住腰間佩劍,兩眼死死盯住近前的長槍。
間不容髮之際,許姜鄰近的草垛里忽地傳出窸窸窣窣、零零星星的碎響。
「誰?!」
如是動靜自然逃不過鄭國士兵的耳朵,只當尋錯了目標,一眾士兵立時調轉槍頭,往反方向包抄而去。
腳步聲漸行漸遠,確認她所在的草垛前已無鄭人,許姜輕吁一口氣,擦了擦掌心裡的汗,提著長劍,躡手躡腳探出草垛。
庭間月華如水。
她前方不遠處,一名身形瘦弱的少年被逼出草垛,脫兔似的穿梭在一個個草垛間,一眾披甲帶刀的鄭國士兵被他耍得團團轉。
只是再如何靈巧機敏,鄭人畢竟人多勢眾,加之熟悉地形,只片刻,少年被圍困在正中,眼看就要被抓住。
無論巧合還是有心,少年畢竟救了她一命,以許姜的性子,又如何會棄之不顧?
看清糧倉所在,許姜不假思索摸出隨身攜帶的火摺子,一邊飛奔向前,一邊放聲急呼——
「不好啦!糧倉著火啦!」
星火劃破暗夜,於糧倉上方劃出一道優美的弧線。
相比小小刺客,看守糧倉顯然是更緊要之事。
正是天乾物燥的時節,眼見火苗迎風而長,一眾兵士大驚失色。不等人號令,他們自發分成兩派——一派留守院內,繼續與闖入者周旋,另一派奔向水源,端盆提桶,急奔糧倉而去。
聲東擊西之計生效,許姜眼睛一亮,忙不迭地提起佩劍,沖向少年所在。
「快走!」
她提劍攔住一眾鄭人,側身朝少年低喝。
不知是被火勢所唬,還是為攔在身前的人影所驚,少年怔怔望著神情的身影,一時竟忘了動彈。
鄭國士兵卻不木訥,洞穿他兩人聲東擊西的把戲,更多士兵提起長槍,去而復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