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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八章 君临天下(第2页)

我身后有个毛杂乱的家伙捧着碗叹息道:“元老院势力在罗马这个千年帝国早已式微,‘共和’之本意应是元老院与罗马人民。然而罗马早已是强者称帝的帝国,许多年来元老院成为摆设。不料到了这个千秋帝国覆亡的日子,终究还是这些元老挺身而出,不惜舍命陪这面残旗走完最后几步,在圣宫陷落的殿前抛洒鲜血留下一丝尊严。”

眼看黑衣甲士又要砍旗,有个匆匆忙忙赶来的老叟上气不接下气的迎上前说:“等等我!我家离这儿太远了些,路上又乱添堵,差点儿没赶上……”有个老者在刀光下啧然道:“你跑来干什么?你这老家伙好久没到元老院上班了,到了这份儿上,你来干什么?”

“没办法,我痛风。出门一趟不容易!”匆匆忙忙赶来的老叟喘着气抢到刀前站立,浑没将临颈一刀看在眼里,自顾苦笑道,“不过总算赶来了。”

元老们并肩拉手,挽臂护旗,在刀光挥闪之下一个个倒在血泊里。

高大老者探手出袖,抓住劈来的弯刀,看也不看,面朝光头老叟,说道:“老哥们,恐怕我要比你先走一步。”

他徒手抓刀,五指如箍,紧扳刀脊,任凭黑衣甲士怎般使劲也拔刃不脱。旁边又有一名黑衣人抡刀砍来,高大老者掰折钢刀,随手挥洒之间,轻松撩翻两人。长须瘦子看在眼里,又使个眼色,悄令其畔再出两人,唰唰挥刀,夹攻上前。但听有人吆喝:“护旗者杀!”光头老叟耳垂微动,晃身避过一刀,顺势挥手撂翻欺近高大老者身后的一人,随即挡在旗前,翻着白眼说道:“我们向来一起共进退,今日同生死,不枉结识一场。”耳垂又动,听闻数名欺近的甲士翻掼在地,高大老者随手抓刀掰折,弃之于旁。光头老叟微微点头说道:“你还跟当年一样不好对付。为了通过全市推行新的公厕法案,我们翻脸争斗了多年。有你这份顽抗到底的韧劲,断帅和无心者要砍旗,看来他们还得亲自来试试!”

“何须亲自出手,”青盔将领在马鞍上沉哼道,“内城也破了,大军正如潮水一般涌进整个君士坦丁堡。鹰目元老,你是识相之人,何必陪着无目尊者玩到尽?我们找到了你那位四处躲藏的朋友普世牧,已经谈妥。只要你们放弃反抗,苏丹便会颁令约束部属,我们进城秋毫无犯。只要你们乖乖交出皇帝的继承人……”

“皇帝不死,帝国还在。”高大老者信手抓刀折弃,在更多刀光环围之间洒然无惧的说道,“你们找他的继承人有何用处?别说我们不知小公主在哪里,就算知其下落,我不相信普世牧会赞成让她落到你们手里。”

有乐悄问:“普世牧是什么呀?”小珠子在信雄耳畔细声细气的说道:“普世牧是正教的老大。东罗马帝国崇尚希腊文化,与西罗马帝国分裂后,更逐渐展为以希腊文化、希腊语和东正教为立国基础,让希腊语取代拉丁语,成为帝国的官方语言,使得东罗马帝国成为不同于古罗马和西罗马帝国的国家。从此,希腊成为拜占庭帝国的核心,并将希腊传统传播至正教世界。奥斯曼帝国苏丹打来后,穆罕默德二世有心恢复希腊正教总主教区,从被俘的奴隶中找回主教,亲自设宴予以款待,任命其为君士坦丁堡普世牧。穆罕默德对他说:‘在任何情况和条件下,你都可以指望我的友谊,并享有你前任的一切特权。’穆罕默德二世对不同宗教信仰较为宽容,希腊东正教会几乎是受他的恩赐而存活下来;君士坦丁堡牧的职位得以保留。这位年轻苏丹的宽容缓解了被征服民族的敌对情感,也减轻了对外扩张的阻力,与当时欧洲教皇和基督教国家统治者的宗教歧视压迫做法形成了鲜明对比。”

“你是真不明白还是假装不懂?”那个青盔将领在马鞍上冷笑道,“公主跟我们走,总比被人偷偷带去罗马好。倘若落到罗马教皇手上,恐怕她连自己的信仰都坚持不住,迟早要被迫将正教信仰改成天主教。这样的前景果真是你们希望的吗?”

“不希望,”高大老者眉头深锁道,“谁不知罗马天主教会一直想吞并我们的希腊正教?然而你们这帮家伙也糊弄不了我,奥斯曼帝国虽然信仰不同,你们那位年轻苏丹却对其它宗教和不同民族与文化皆宽容。然而他身边那些顽固的守旧派对此心存不满,尤其是你所率领的军团,不甘遵从他的意志,迟早要生变,因为你们看不惯苏丹兼容各教派、锐意改新,终有哗变的一天。我料想你们这些近卫脑图谋先下手为强,以为捕杀公主,拆掉这座与西方沟通的桥梁,可望给苏丹一个打击。”

有乐忍不住又小声问:“后来真有兵变吗?”小珠子在信雄耳畔细声细气的回答:“有。在三十年的统治期间,穆罕默德二世亲率大军远征十八次。其最大的成就是攻陷君士坦丁堡,终结了千余年之久的拜占庭帝国。穆罕默德二世依靠‘耶尼切里’禁卫军和蒂玛兵团成为扩张奥斯曼帝国领土的主力。然而苏丹改变风俗、学习西方,推行各类新措施遭到维擭传统者的强烈反对,禁卫军在试图攻取热那亚军队掌控的埃内兹港时生兵变,又在贝尔格莱德之围失败后,禁卫军中也出现了哗变。消灭了反西化改革的近卫兵团和‘蒂玛’骑兵后,穆罕默德二世在西方兵事顾问帮助下建立起新式军队。为了控制黑海和爱琴海,他大力展海军,在许多港口都建立了造船厂,从威尼斯和希腊聘请专家。很快他就建立了一支大小和装备均能同西班牙、法国或威尼斯相匹敌的舰队,并在攻灭东罗马帝国、征服克里米亚半岛及对抗威尼斯人时挥了威力。”

我不禁纳闷道:“你这小脑袋怎么知道这样多啊?究竟是怎么装下这些的……”小珠子在信雄耳畔细声笑语的说道:“岂只知道这些,我还知道你以后能帮助你男人开创统治你们那个地方大约二百六十年之长的家族霸业。”信雄一听,忙问:“啊?二百多年呀,差不多跟室町幕府一样或者比他们统治时代还长久……是不是我们家?”小珠子在他耳后笑道:“不告诉你太多。然而你也算得是她家的亲戚,总之你们都差不多属于一家人。”信雄听了高兴道:“一家就好!”

“从此天下是一家,”青盔将领在马鞍上循循善诱的说道,“大家不要再分彼此,我们有共同的命运。只要你们肯相向而行……”

模样年轻的黑衣人见我听得怔,就凑近耳边说了一句:“通常很会说好听话的,不一定就是好人。”我转面愕觑,他又微笑说道:“别看这班家伙好似慈眉善目,手段狠着呢。我就常遭他们欺负和逼迫,当初年小之时,耶尼切里军团曾动兵变逼我退位,虽然后来又拥立我复位,却又暗怀鬼胎。不另觅可靠之人拱卫左右,位子迟早保不住。将来谁家天下很难说……”

“我们不是一家,”高大老者迎视青盔将领从马背上投来的居高临下之目光,摇头说道,“彼此的方向截然相反。你们不要以为攻占了拜占廷,就配自居为罗马帝国。”

我听到一些托钵的家伙在身后窃窃私语:“公主不能被他们先找到。不然我们正教的命运也跟这座城一样,岌岌可危……”头耷拉之人托着钵,小心地护住身后一个形体臃肿的垂遮面者,低声说道:“东正教前景确实堪虞。然而有我们大家在,不会让他们得逞。”毛卷曲之人在旁不无忧虑道:“不要小瞧了这班突厥禁卫,公主一日不离开,就片刻也不安全。我们须赶快找机会带她远走高飞,去更广袤的天地拓展我们的正教世界……”一个毛蓬松的家伙惶惑道:“哪儿还有机会,四周都是他们的人,看样子已然团团包围了这里。”头耷拉之人张望道:“没有机会就创造机会。打出一片天……”

“你们要打谁?”有个面色和蔼的披布老者不知何时悄然蹲在其畔,闻言挪身挨近,似感兴趣的探问,“用什么打?”

托钵家伙们愣望道:“你是谁呀,为什么偷听我们说话?”

“我叫易卜拉欣,”披布老者慈祥地微笑道,“人们叫我‘教师’,然而我无非一介熟颂经文的教士。仅此而已!”

“并非仅此而已,”模样年轻的黑衣人朝我耳边低哼道,“我十九岁再次即位的当天,他逼我立即下令处死我那个尚在襁褓之中的弟弟,说是为了清除内乱的根源。我继位后认为需要改革,但几位主张改革的大臣被杀,不得不把大权交给守旧派控制。除非能消灭反对西化改革的近卫兵团和‘蒂玛’骑兵,否则无法开始大规模的改革。可是有他这样的人在,我什么也干不成,只有任其摆布,形如傀儡。”

我不安的问道:“为什么跟我说这些?这是我该知道的吗?”

“之所以跟你说这些,”模样年轻的黑衣人在我耳畔悄言道,“我要多培植身边与我同样年轻的人作为新兴势力,而且我用人不拘一格。你和你的小伙伴们都可以留下来,里里外外为我效力。你们虽然是来自远方的异乡人,其实比我身边那些别人安插进来的吃里扒外家伙或许更靠得住,况且我觉得你身边不乏能人,尤其是那个看上去像高手的家伙……”

“谁呀?”我听了之后,难免好奇道,“谁像高手啊?”

由于纳闷,我不觉随着模样年轻的黑衣人投眼望向宗麟他们,只听一众毛杂乱的托钵家伙纷道:“我们也是教士,不过日常更多的是隐修……”面色和蔼的披布老者微笑道:“隐修?隐到拜占廷皇帝的圣宫里来了,这么堕落的地方也能清修吗?”

“是了,那个皇帝去哪里了?”我闻言不由疑惑的问道,“先前我好像看到……”

“皇帝下令打开宫门,放避难的人们涌进来,他亲自率领卫队出宫,到城墙下御敌了。”旁边有个毛稀疏之人捧钵垂目,语气沉重的叹道,“就在你们先前忙着在那儿只顾说笑玩闹之时,人群里早在议论纷纷,传来噩耗称,东罗马帝国末代皇帝君士坦丁十一世在城墙作战时意识到他的末日已来临,便冲入敌阵,战死沙场。”

这时我留意到周围许多人悲恸落泪,有个形体臃肿的人更抑制不住出抽泣声音。我想不起头耷拉之人后边那个形体臃肿的垂遮面者何时混入托钵僧当中,难免好奇的多投去一眼。信照在旁低声说道:“你也留意到了?那人披裹的宽袍里似乎藏了什么东西……”

“君士坦丁十一世登上帝位不久,奥斯曼帝国苏丹穆罕默德二世进攻君士坦丁堡,君士坦丁十一世向西方国家请求援助,但西方的条件是要他把东正教会与罗马天主教会合并。虽然君士坦丁皇帝同意了这条件,但他的人民反对合并。”我正要再瞧向那边,却见旁边有个须蓬密的人提指自抵其唇,朝我微微摇,似是示意什么,见我愕望,那人捧着钵说,“在君士坦丁堡被围城前,穆罕默德二世向君士坦丁十一世提议,如果他放弃君士坦丁堡,便可获准统治米斯特拉斯。君士坦丁拒绝了,宁可战死也要坚守城池。君士坦丁十一世在城墙作战时冲入敌阵,从此不知所踪,有人相信他已英勇战死,但土耳其人未能确认他的尸体。”

“是不是也跟那蚊样家伙差不多?”有乐似想起什么好笑之事,转面寻觑道,“莫非又一个在历史上死不见人、活不见尸的‘走脱者’……”

信孝在旁闻着茄子说道:“死不见尸、活不见人。”有乐瞥他一眼,突感不安道:“蚊子呢?似乎外边到处都在巷战,他可别又玩失踪,这节骨眼上下落不明,却让我们怎么回得去……”

“虽说下落不明,”毛稀拉的捧钵者说道,“不少东正教信徒把君士坦丁十一世尊为圣人,他的勇气及坚持至最后一刻的表现被许多人视为伟大的英雄行为。来自各地的人们目睹了这一天的战斗,土军现贝拉克奈城墙的科克波塔门并没有锁上,由于守军大意,尤其是炮轰落下的瓦砾把那城门一时闭塞了,土耳其人刨开口子,便从那儿冲入城内。君士坦丁十一世带领守军进行最后的保卫战,脱下紫色皇袍,一马当先冲入土军阵中,与部下在巷战中战死。”

其畔有个毛卷曲家伙说道:“穆罕默德二世即位后的第一件大事,就是决定征服拜占庭帝国的都城君士坦丁堡。其时拜占庭帝国的领土实际上仅限于君士坦丁堡城周围的小块地方及摩里亚的一部分,是奥斯曼人包围中的一座孤岛。它的君主早就被迫向奥斯曼苏丹称臣纳贡。穆罕默德从外交、军事等方面进行围攻君士坦丁堡的准备。他分别与威尼斯、匈牙利订约,答应维擭威尼斯商人的权利,重新确认‘塞格特和约’的主要条件等,力求使两国保持中立。为了鼓舞士气,穆罕默德二世向士兵作了战前鼓动,宣布除了城市本身以外,他不寻求任何其他东西;破城之后,准许士兵尽情抢劫烧杀三天,金银财宝和俘虏、奴婢通通归胜利者所有。连日以来,土军起了一波又一波的水6猛攻,君士坦丁十一世阵亡的消息传出之后,其侄女索菲娅公主成为各方猎捕的最重要目标……”

须蓬密的人见我忍不住又投眸往形体臃肿的垂遮面者身影瞧去,他忙挨近几分,移躯试图遮挡我视线,口中低言道:“不要往那边看,那是御无敌!”

“‘御无敌’是什么鬼?”有乐闻言转头乱觑道,“听起来很霸气的样子……”

我移眸不及,只见形体臃肿的垂遮面者身后不远处悄立的那个头披亚麻布之人转面望来。须蓬密的人伸手忙捂有乐兀自乱问之嘴,急促的低言道:“不要大声提及他的名字!当心给他听到……”

毛卷曲家伙见我怔望不解,便压着话声说道:“那是东方来的食菜事魔者。这伙神秘的异教徒拜火,他们跟突厥禁卫军团一起,你们快低头别朝那边多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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