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紅著臉退到牆邊,心想真是睡糊塗,竟忘了今夕是何夕。
這是五年後,不是五年前,他已經沒有和宋景淮撒嬌的資格。
清醒過後,巨大的空虛席捲全身。今天是他和宋景淮分開的日子。
窗外灰濛濛一片,遠方天邊紅光一線,尚未破曉。他的心仿佛此間天地連接在一起,看似一馬平川,扒開一瞧是鋪天蓋地的風起雲湧。
怎麼才能不那麼空虛?這一刻,心底湧起一股無法自抑的衝動,紀臨上前一步,站在男人背後,輕輕地環住對方的腰,下巴抵在對方的肩膀。
從第一次來到這間公寓,從宋景淮在他面前系上圍裙時,他就想這麼做了。
宋景淮動作一頓,側頭去看時,對方豎著的兩根呆毛蹭到了下頜線,很癢。
頓了片刻也不見紀臨離開,宋景淮下麵條的動作小心了很多,生怕吵到肩上的人似的。
良久,低嘆一聲道:「圍裙是助理買的。」
回答他的只有低低的鼾聲,紀臨趴在他的肩膀上睡著了。
吃過飯後,很快有司機來接。
紀臨像平常一樣,給宋景淮拿公文包,和宋景淮說再見。
他又很清楚,這一次和平常很不一樣。因為今天晚上,和以後的每一天晚上,他再也等不到宋景淮回家。
門從外面被關上的一瞬間,男人的身影消失在眼前。
紀臨的手握住門把手,竟有一種想要擰開的衝動。他想跑出去,叫住宋景淮。宋景淮就會問他還有什麼事,他就會小心翼翼地說你可不可以再留一天。
他不知道,五年前宋景淮是不是也像現在這樣,打開一扇門,走出去,從此再也沒有回來,把他一個人遺忘在時光的盡頭。
想到這裡,他又忍不住慶幸,幸虧對方當年走的悄無聲息,如果要他親眼看著宋景淮離開,他可能也會像現在忍不住哭出來。
餐桌上放著兩隻空碗,紀臨捨不得去刷。好像刷完之後,他和宋景淮的聯繫,又少了一些。
晨光熹微,薄輪穿透雲層,地板上暈開淺淺光影。紀臨怔怔地坐在椅子上,被那陽光一照,大腦靈光一閃,飛也似地跑到陽台。樓下的宋景淮正要上車。
紀臨打開窗子,頭探出去,雙手併攏放在嘴邊做喇叭狀,聲嘶力竭大喊:「宋景淮——」
樓底下的男人聞聲抬頭,遠遠地,十二層自家窗邊,有一個螞蟻一樣的人影朝他揮手,看不清。
他靜靜地站在原地,手還握著車門把手。
又過了幾秒,清亮的聲音穿透薄霧,直擊耳膜。
只有四個字,「——一路順風。」
車子漸漸遠去,紀臨走到宋景淮的臥室,被子裡還有男人的餘溫,他把自己裹進去,貪戀般地汲取男人留下的氣息。他在這裡住了一星期,除了幫宋景淮收拾房間,他再沒走進過這間臥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