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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秋的晚风吹上露台,露台两侧,放着花满楼精心打理的冬青、红苞喜林芋、绿萝、君子兰,此刻随着晚风,树叶被吹动的飒飒作响。
傅红雪说完那句话之后,整个人就又陷入了沉默之中,秦蔻手里拿着冰的易拉罐,去贴他安静垂着的胳膊。
这屋子里随便一个人,武功都比秦蔻要高,秦蔻伸手一动,傅红雪就知道她想干什么,却乖乖站在原地,等着她将那层冷的水雾贴在他的胳膊上,骤然的冰凉刺激令他忍不住颤抖了一下。
秦蔻愉悦地笑了起来,傅红雪安静地看着他,似乎并不明白这游戏的有趣之处在哪里。
秦蔻收回啤酒罐,伸出一根手指打开拉环,罐中被封存的气泡发出一声小小的破碎声,啤酒花的苦味和麦芽发酵的清香随之涌出,她大大地喝了一口,发出一声愉快地长叹。
她坐在了躺椅上,惬意地伸长腿,又拍了拍自己身边的那张躺椅,说:“坐。”
傅红雪依言坐下来,侧头安静地看她。
她说:“看来你想开了。”
傅红雪沉默了一瞬,没有回答这个问题,只是道:“我知道马空群和丁白云会联手杀他,我也知道那些杀手的名字,但我什么也没说,我没有告诉他。”
秦蔻没有说话,侧过身子,静静地瞧着傅红雪。
这面容苍白的英俊少年,也学着她的样子,半躺在了
藤制的编制躺椅上,他之前很少这么干,因为他下意识的在排斥这些一看上去就是为了享受、为了舒服而存在的东西。
在闲暇时,他其实下意识地选择是去练刀,平时的日常生活之中,能站着他不会选择坐着、更不会选择躺着,他总是无时无刻地觉得自己亏欠了秦蔻什么,总想着在家里多干一些事情,她会更多的需要自己一点。
但归根结底,这些习惯是因为他觉得自己享乐是一件非常罪恶的事情,追本溯源来看,这是因为花白凤永远不能忍受他去休息、去快乐。
现在,他开始笨拙地学习着如何放松下来了。
他躺在躺椅之上,这藤编的躺椅其实承托力很好,很让人放松,傅红雪瞧着星空——其实也看不见几颗星星,地上的灯火太明亮了,于是天上的星星就黯淡非常。
他长长地吐出了一口浊气,沙哑地道:“即便我告诉他了,他躲过了这一次,也一定会有下一次。”
秦蔻很客观的评价道:“所谓性格决定命运,或许说的就是这样的情况吧。”
傅红雪沉默了一会儿,才忽然道:“我做的是对的么?”
秦蔻一怔:“什么?”
傅红雪侧过头来,与她对视,又问了一次:“我做的是对的么……我、我手里拿着他留下的刀、我被他的妻子抚养长大,却不告诉他他会被什么人杀死……”
他忽然说不下去了,一向稳如磐石般的手也似乎开
始发抖,他似乎有些激动,指节发红,睫毛颤动。
他在不安。
……他很不安,但这几日来,他都一直压抑着这种不安,他下意识地要去寻找那个能令他感觉安心的人,才肯将这些在许多人眼里,极其惊世骇俗、大逆不道的想法说出来。
秦蔻叹了口气。
她伸出手,轻轻地拍了拍他的手背,说:“你做的当然是对的。”
她温柔地说:“假如你告诉他他会死于什么人之手,他会改变么?”
傅红雪喃喃道:“他不会的。”
秦蔻道:“所以……即使他相信了你的话,他的作风也不会改变,或许……他会杀了那些人呢?”
傅红雪一怔,下意识地抬眸望着她,嘴唇翕动着:“……什么?”
秦蔻说:“一个人做了对不起另外一个人的事情,又害怕另外一人报复,因而干脆一不做二不休,直接将人杀死,也不是什么怪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