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杜长兰瞥见银杏树光秃秃的枝干,其间祈福丝带随风飘扬。
他都进寺庙了,还有什么荒不荒谬的。
前殿,年轻僧人擦了擦额头浸出的细汗,住持真是非一般人,说给铜钱开光就开光了,也不怕几位施主回来找麻烦。
住持双目紧闭,心静如水的拨动佛珠,寺庙得了香油钱,得以维系。施主们得了安心。两全其美的事,佛祖自然不会怪罪。
眼见又有香客进殿,年轻僧人上前接待,后脚杜长兰就抱着儿子进殿了。
小崽儿下地自己走,捧着自己的小荷包要捐赠,恳求住持为他铜钱开光。
小娃娃玉雪可爱,白嫩小脸上都是认真,活似观音座下童子。
住持未收他的小荷包,只笑盈盈取了铜板,握在掌心念了一段佛经,而后交换给杜蕴,朝杜长兰点了点头。
小崽儿兴冲冲重复之前的流程。
杜长兰感动也不是,不感动也不是。面无表情旁观。
近午时,一群人才下山,牛车上崔遥还在大谈特谈,杜长兰无奈的揉揉眉心。
若崔遥习正经佛理也就罢了,这厮却是选择性迷信,自成一套逻辑,偏偏还把其他人都说服了。
你同他们讲,菩萨能帮他们驱小人,扫晦气,他们会觉得你是相见恨晚的知音。
但你同他们讲,菩萨能帮他把功课做了,把书念了,他们肯定是要骂你的。
一群年轻人滔滔不绝,赶车的把式听的津津有味,不时还能道两句,一派欢声笑语,除了杜长兰。
他索性躺下,草帽往脸上一盖,再不理会旁的。车轮驶过颠簸不平的小路,牛车摇摇晃晃。
杜长兰适应规律,快要睡下时,牛车恢复平稳,同时一阵嘈杂声奔涌而来。
他们进城了。
倏地,牛车停下,一名五十出头的老者上前:“二公子,大公子在东街酒楼定了席面,请你和友人前往。”
两辆牛车同时一静,杜长兰掀开草帽,半坐起身。
宋越和成忱对视一眼,他们也曾见过崔大兄。平心而论,崔大兄谈吐大方,兼具爽朗,按理最该引后生们崇拜向往才是,但宋越和成忱却莫名发怵。
一道清扬的声音响起:“大兄盛情款待,我等哪能推辞。”
崔遥瞥了一眼杜长兰,也道:“冯叔带路罢。”
一刻钟后,一行人进入酒楼,崔遥吩咐伙计将小黑带去后院。
忽然一道爽朗之声传来:“今儿放晴,正是出游好日子。”
崔遥心喜:“大哥。”
崔大郎自楼间下来,几人齐齐拱手见礼。崔大郎摆摆手:“你们与阿遥情如兄弟,我托大称你们半个大兄,自家兄弟何必多礼。”
他一身碧色窄袖长袄,头发束簪,除却右手套了一截玉扳指,全身上下再无多余佩饰,见着众人一副笑模样,言语亲切,十分可亲。
刚才还拘谨的成忱和宋越都与他说笑起来,杜长兰静静看着,他不认为他们在崔家小院的一切都瞒过崔家人,但崔大郎却视若无睹,仿佛真不知情一般。
如今他们进县城游玩,崔大郎却特意坐东宴请,待他们亲昵。
看来在崔家人眼中,他们这群人应是有一定价值。
崔大郎笑道:“你们陪着阿遥胡闹一上午,定是饥疲交加,快随我进雅间。”
崔遥刚抬脚,忽然问:“大哥点的什么茶?”
崔大郎愣了愣,他叫的一桌席面,自然是相配应的茶水,不过他话出口却是:“我这粗心大意的,一心念着你们饿不饿,却是忘了最基本的茶水。诸位弟弟莫见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