洗了澡刮了胡子吹干头发,秦浪换了衣服出门。路上还有些积雪,天气冷冷的,有些起风,吹在脸上犹如刀割。平日里喧闹的商业区静悄悄的,看到最多的是close的门牌。大家好像都要初五以后才营业,更多一些要直到初十。秦浪很饿,但冰箱空空如也,商店闭门不开,饭馆均贴着休假通知。
走出很远,唯独挂牌24小时全年无休的麦当劳还在营业。真惨啊,秦浪想,大年初一,自己饥肠辘辘,唯一向自己敞开怀抱的,竟是快餐店。
太阳已经向西沉了下去,秦浪推开麦当劳的门,喜庆的音乐传进耳里,只零星有几位客人的快餐店尽力制造着节日气氛。点了一份套餐,等餐的空当秦浪整理了一下钱包,各种票据挤在一起,像是要大暴走。节后果然有许多需要报销的呀。这么想着,秦浪叹了口气。这份工作……虽然很喜欢,但……八成要放弃了吧?再见到彭勃,要说什么呢。
“您的腿堡套餐齐了。”小姐甜笑着将托盘推过来,秦浪回以微笑。装起钱夹,手无意间碰到兜里的钥匙,仿佛被烫了一下。钥匙卡……要怎么拿给他?
端着托盘走向靠窗的空桌,秦浪坐下来,木然剥开汉堡的包装纸,咬了一大口。咀嚼的时候,他的眼睛看着店内无声的电视广告,都是麦当劳自己的宣传片。背景音乐这时候有了变化,大概听了一天的过年好店员也厌烦了,轻柔的流行音乐从音箱里流泻而出。
“他不爱我,牵手的时候太冷清,拥抱的时候不够靠近;他不爱我,说话的时候不认真,沉默的时候又太用心。我知道他不爱我,他的眼神说出他的心。我看透了他的心还有别人逗留的背影,他的回忆清除得不够乾净。我看到了他的心演的全是他和她的电影,他不爱我,尽管如此他还是赢走了我的心……”
吞咽忽然间变成了一件艰难的事情,秦浪反复咀嚼着嘴里的食物,却怎么也咽不下去。注视着电视广告的眼睛模糊了起来,画面仿佛起了雾。
真的就这么结束了吗?那个温柔的男人说出残酷的话。我根本,看不透他的心,原来。
咽下去,咽下去。秦浪一遍遍这样地告诉自己。然而,他最终还是吐了出来。
推开店门回到萧肃的街上,风裹夹着冬天特有的味道灌进鼻腔、嘴巴。秦浪依然饥肠辘辘,但什么也不想吃了。
眼泪又一次被强硬地吞进了肚里,只是,每一次这样的忍耐与吞咽,心里那只盛眼泪的杯子就会不堪负荷的水平面又升高几分。当这些咸咸的泪水到没过杯子的那一天,自己会变成什么样呢?
“左转,顺着这条路一直开过去就到了。”熊鑫不好意思地说。两人逛了庙会又去了琉璃厂一带蹓跶,时间不知不觉就已经到了傍晚。熊鑫说自己坐地铁换公交可以回去,但彭勃说过年期间又不知道公共交通是不是正常运营坚持送他回来。怪给人添麻烦的……
彭勃倒是不在意,一边开车一边同熊鑫说笑,看他肩膀笑得一抖一抖的,就跟着开心。可越接近目的地彭勃越在意起来——你妈家……住这儿啊?豪华点儿么?尤其“我妈家”这个称谓也令人不得不多想,熊鑫没说“我父母家”,那就是爸妈离婚喽?好么,这是再婚以后嫁了一什么阔老头儿啊?熊鑫平素是自己住,窝在一个拥挤普通的旧式小区里,那塔楼得是90年代初的产物。熊鑫是判给母亲抚养了?这母亲心可够狠的,也不管儿子,扔出去就算了事。
彭勃忍不住看了看熊鑫,是挺像小白菜的命……
我平时都是窝在琴房里。
唉。也没别处可去了吧?想来弹钢琴又没有属于自己的一台琴还真是不容易啊。
“你怎么忽然愁眉苦脸的?”
彭勃斜过来的目光让熊鑫在意起来,这会儿侧过脸去,跟他脸上分明读到了愁苦的味道。
“有吗?”彭勃忙不迭换上一副笑脸。
“笑得好假……”熊鑫去戳彭勃的脸。
“我多真诚啊。”彭勃伸手握住了熊鑫戳他脸的手。
熊鑫小小地战栗了一下,却舍不得抽出手来。就这样持续了一分钟左右,他咳嗽了一声说:“我给我妈打个电话,我没有钥匙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