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祖父一生勵精圖治,是難得的明君、仁君,只可惜去得太早,丟下偌大江山,這幾年太辛苦祖母了,不過不要緊,今日撥亂反正,便是李唐再造之時。」
說著,看向跟在身側的武崇訓,仿佛是安撫,又含了嘉獎之意。
「表哥方才說的很是,聖人不僅是主君,亦是我的祖母,表哥的姑祖母。老人家喜歡熱鬧,國朝也多年未有太子女出降的大動靜,不妨就著這回,從納彩、問名開始,就往大里操辦,銀錢扔在水裡,哄她高興嘛。」
瑟瑟身量平平,昂著頭也只到武崇訓胸口,髮髻上一隻鏨花長腳的東珠圓頭簪珠光閃閃,仿佛魚兒在水裡時隱時現。
她人也似條魚搖頭擺尾,得意道。
「這回恐怕春官要忙翻天了!」
她說一句,滿院子人便忙施禮恭喜一遍,跟著顏夫人來宣旨的春官官員尚有細務向梁王匯報,還站著沒走,也跟著亂鬨鬨的恭喜恭喜,滿地的僕婦侍從更是光耀面頰,歡天喜地。
瑟瑟從台階上俯視,只覺陽光正好,處處繁花,更亮眼的是綠樹,枝頭密密簇簇,無數嫩生生的芽兒,映著房頂上明麗的孔雀綠琉璃瓦,雖然沒有水,卻調和出了天光雲影共徘徊的韻致。
陽光將瑟瑟的面孔照得熠熠生輝,像泥塑的菩薩塗了層金粉,可是武崇訓頭上三梁冠的金光卻黯淡了下去,兩廂對照,好比一個在雲端,一個在泥沼。
第35章
瑟瑟的威風才耍到半路,院門遭人轟地一腳踢開!
數百護衛從門口撞進來,一股腦朝正堂殺過去,那副氣勢洶洶的架勢,嚇得滿院人口張惶四竄,嘰嘰呱呱似鴨群出籠。
「是誰!」
「怎麼了,出什麼事了?」
「來人吶——」
李顯才挽著韋氏的手走出來,當頭就見沖在最前面的兵卒舉起長槍,那凜冽的銀光連閃,晃得他腿都軟了。
京畿重地,南衙北衙之外,各府邸衛戍不得穿戴鐵甲,不得佩戴刀劍弓矢,偶然用槍,亦是紅纓飄揚,只見花俏不見殺氣。
但李顯眼裡刀槍無差,都能要他性命,一驚之下,幾乎以為聖人反悔,派了羽林來捉拿,想都沒想,嗖地竄到韋氏背後,兩手攏住她肩膀蹲下,想借妻子弱小的身軀擋住自己。
左近的武崇烈被他一推,差點踉蹌倒地,李仙蕙亦是大跌眼鏡,驪珠更愕然啊了聲。
瑟瑟也覺面上無光,卻無暇替阿耶遮掩,先大踏步上前擋住房門。
來人分明穿的阜絹甲,質地上乘,絲光水滑,日光下閃閃發亮,日常是做儀仗的材料,今日卻凶神惡煞,數百柄銀槍轟轟聳動,把她堵住不動。
瑟瑟心頭也慌,站穩了抬眼再看。
槍林之中,獨帶兵的郎將手裡提把橫刀,緊緊跟在領頭之人身後,那人除冠散發,紅袍也脫了,單穿件白綢裡衣,身影在夕陽下拉得很長。
兩人眼神甫一搭上便分外眼紅。
武延基仿佛找見仇人,劈手從郎將手裡搶過橫刀當空狂抖,刷拉拉聲響,就要濺血祭刀,司馬銀硃身形一晃,慌忙往前阻攔,不妨武崇訓動作更快,搶先衝到台階前,死死把住武延基的肩膀。
「大哥!太子殿下駕前,還不棄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