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前的话李金花是预料得到的,毕竟四个叔叔是看着她长大的,他们的脾气秉性她又如何不知道,但李树后面的几句话虽然说的有些含糊,但李金花毕竟不是蠢人,一听便即明白了李树的意思。
要说事急从权,在那样的情势之下,这个小队正作的一点都没错,而且还非常的正确,与其让西夏人夺取了这些军械,还不如用它们拼死一搏,但事情就是这般让人无奈,作正确的事情未必会得到褒奖,而错误的举动也不一定会得到应有的惩罚。
在一般情况之下,私拆官封之人必定难逃一死的了,但如今却是那个小队正却一举功成,将对方主帅当场击毙,遇到懂得变通的统军主将还好说,功过相抵,甚至有可能慧眼识才,特此简拔,但遇到一个固执的家伙后果就有些难以预料了,有功则赏有过则罚,这样的道理自然让人无法辩驳,既然我赏了你的功绩,那么过错我也一定要罚,怎么罚?那就要看大家的为人和心胸了,如果遇到一个嫉贤妒能的,那下场就更加难以预料的到了。
所以,事情也就是明摆着的了,这是个大麻烦,如果放在那里不闻不问,事后还可以推脱上一番,如果见了对方,那么你是赏呢还是罚呢?赏而不罚,这个私拆官封的罪名也就得给手下扛起来,罚而不赏?那更是愚蠢,此时正是需要众人同心协力的时候,如此大失人心的举动无异于自取灭亡,有赏有罚?这是个得拿捏好分寸的活计,李金花自问还没这个能力……这样看来,却是不闻不问来得好些了。
想到这些,李金花一时间到是有些犹豫了起来,但随即就想到如今西夏人就在不远处虎视眈眈,自己一军却不堪一战,就是能不能活的过明日还是两说着,想这些有的没的却就有些可笑了不是?
揉了揉自己越发疼痛的脑袋,李金花说道:“不妨事,把他带来吧,若是今次不能活着回去,那还有什么好说的,就算我等能活着击退西贼,这粮草军械难道我们还有力量运走不成?不能准时将这些东西运送到庆阳本来就已经犯了军法,如今看样子我们还不得不将粮草军械毁掉,既然如此,反正罪名已经够多,再多给他背个罪名又有何妨?”
李树默然,李金花说的极是在理,他也辩驳不了,于是转身走了出去,去找那个小队正去了。
赵石此时却没有想那么多,他正在卖力跟同一队的其他人一起挖了个深坑,坑的旁边横七竖八的躺着二十多具尸体,这些已经变成了冰冷的尸体的人都是他者一队的,其中就有十一个赵家村出来的村民,战事的残酷和血腥让这些初次见到血肉横飞场面的家伙们产生了强烈的反应,当然了,这在赵石眼里完全是正常的,有的人在西夏兵突然撤走之后神情呆滞了很长一段时间,后来则被赵石一人脸上一巴掌打醒了过来,呕吐,抽搐,甚至发出让人不忍闻听的惨叫,这是因为刺激过度而引发的精神错乱,在赵石来说很好医治,把他们打晕,再醒过来时就好多了。
还有那么几个家伙象发了疯一般追在西夏人的身后,他们已经彻底的变得疯狂,结果自然不言自明,他们都死了。
还有两个家伙被彻底的吓破了胆子,战事结束后已经变得神志不清,对于这样的家伙,赵石也无能为力,他们已经变成了传统意义上的白痴,精神病,赵石不是神仙,对这样的病症束手无策,只好让人把这两个人捆起来了事。
剩下的人的反应让赵石很是满意,他们最多呕吐上一会儿,就开始默默的收敛同伴的尸体和给受伤的同伴保扎伤口,这些人不管以后如何,但他们都经过了第一次的考验,他们有资格也有潜力成为很好的战士。
一队五十人,一战下来,损失近半,没有人在这样的情况下会因为自己侥幸的活下来而欢欣鼓舞,虽然他们心里确实存在些欢喜的情绪,但在看到之前还一同聊天的人变成一具具血肉模糊的尸体,这种欢喜也就不存在了,从他们的眼睛里,赵石可以清晰的读出悲伤,痛恨,恐惧,恶心……等等复杂的情绪,但他们在看向赵石的时候,所有人都会保持敬畏,就算是商延祖在和赵石一同行走的时候也会自觉不自觉的落后半步,虽然在说话时依然石头石头的叫,但语气当中已经没有了以前的那股亲热劲,更多的则是保持着一种本能的恭敬,这种感觉在赵石来说说不出其中的好坏,他只是觉得自己好像失去了什么,但也从中得到了一些东西,而这种让别人敬畏的感觉和前世从来都是享受敌人或是朋友憎恶或是畏惧相比较来说还算不错。
赵狗子很是幸运,只是因为中了野利齐仓卒的一拳而吐了几口血,估计是内脏受了些伤害,根据赵石的经验,赵狗子只要休息一段时间就会复原的了,赵狗子的后背处还被砍了一刀,这是外伤,伤口虽然看上去很长很吓人,其实并没有伤害到筋骨,养上一段时间也应该就没什么问题了。
随着脚步声传来,“你就是赵石?跟我走,校尉大人要见你。”
意外
“赵石见过校尉大人。”赵石单膝跪地,行了个西秦军礼,大声说道。
从这一礼上也多少可以看出赵石的性情,他不是什么顽固不化之人,跪礼在现代不第于是对人尊严的一种侮辱,但他行起来却无半点犹豫,虽然面前的是个比他前世时还要小上许多的女人。
赵石唯一有些失礼的地方就是他虽然跪在地上,一双冷漠的眼睛直直看着李金花,旁边的李树见他这个样子,眉毛挑了挑,但最终却未说话。
李金花犹疑的看了赵石一眼,“你就是……那个私用军械,杀了西贼主将的赵石?”要不是知道李树的为人,她几乎以为是李树找错了人,这分明还是个孩子,身高还不到她的脖子,面色有些黝黑,面貌虽然还算端正,但也普通的紧,嘴巴上更是连根胡子都找不到,她之前就想,这样一个有担当,而且算得上胆大包天的家伙应该自有一番英雄气概才对,如今见到才知道真真是人不可貌相。
李金花上上下下将对方打量了一圈,这才对上赵石的眼睛,虽然此时赵石并无什么敌意,但最能表达一个人心性的地方就是他的眼睛,象人们常说的一个人很有气势,一个人浑身杀气,这些东西都虚无缥缈,只可意会,不过真正说起来,除了身体动作以及说话之间表现出来的,其余都只是从人眼睛中表达出来的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罢了。
这是怎样的一双眼睛啊,黑幽幽深不见底,仿若一汪死水,却时刻给人一种无形的压力,对方看过来的目光就像是一柄出了鞘的利刃,散发出来的都是咄咄逼人的寒意,李金花呼吸一顿,本能的低下头去,躲开了对方的直视,脚步更是不知不觉间退后了几步,看得李树一皱眉头,心里却是一叹,暗道,小姐毕竟还是个没经过大事的孩子,对着一个地位天差地远的小小队正,也是这般示弱,以后如何能在尽多桀骜难驯之辈的军中立足?他见多识广,如何看不出眼前这个孩子的异处?但自始至终,却未发一言,正是想看看李金花如何应对,更多的则是锤磨的意思在里面,若是以前他绝不会如此做法,但结义兄弟一死,心中不免多出几分世事无常的感慨,自己兄弟几人毕竟不能照顾小姐一辈子,有了这样的想法,所以才有了这般举动,如今却是有些失望,又加想到战死的二哥,以及明日的战事,更是心灰意冷,脚步悄悄移动,不动声色的出了帐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