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见这封信,李金花脸上浮起了一屡潮红,再加上她那位三叔的来函,这心里的火头是压也压不住的了。
李金花的眉毛立即立了起来,也不管当面这位的身份,啪的一声便将书信拍在了旁边的桌子上,眼睛直视李玄持,质问道:“殿下这是何意?”
李玄持可没想到眼前这个小小的校尉性子竟是如此的刚直,在有了她族中长辈的书信在前,又有自己的身份在这里,还敢当面质问于他,神色间不免一愣,脸上一屡不快一闪而逝,随即便又恢复了镇定。
站起身来,在厅堂中踱了几步,还叹了口气,这才温声说道:“李校尉可是觉得本太子此举做的有些孟浪?”
李金花在军中虽然只呆了两个多月的时间,但已经或多或少染上了军中之人的习气,直接而粗暴,对于李玄持这样温吞吐水般的谈话很是不耐,心中还夹杂着恼火,面对的虽然是太子,但年纪轻轻的她却无一丝的畏惧,脸上更是冷的能刮出霜来,“殿下做的事儿哪容末将来说道什么?但这折子是直呈兵部的行文,殿下虽为太子之尊,这样做怕是也难占住一个理字来吧?”
李玄持面上神色不变,依然是那般从容镇定,好像根本没有听到李金花说的是什么一般,但这心里的火气也是一窜一窜的,待要拿出太子的威严来,最后还是压住了这个念头,事情没有他想象的那般容易,一个小小的校尉竟是如此的强项实在有些出乎他的意料之外,就算是朝中那些重臣见到他哪个不是恭恭敬敬的,谁曾想到军中之人却都这般的不识抬举。
笑容微敛,话既然已经说到这个份儿上,李玄持也不再想着怎么把自己的意思婉转的透给对方,脸色一肃说道:“你的折子我看了的……”
他对于私拆折子这事只想一带而过,他一直属理户部,对于这个规矩真还不怎清楚,其实就算他清清楚楚,也是满不在乎的,一个校尉的折子拆了也便拆了,能有多大的事情,他是太子,是储君,将你的折子截下来是天经地义的,只是没想到对方反应如此激烈罢了。
“李校尉,你想没想过你的折子若是到了兵部,后果会怎么样?嘿嘿,你还是太年轻了,若是有人诚心跟你为难,信不信?你折子里的疏漏之处足够你死十次的……”
如他所说,李金花确实年轻了些,听了这话,脸色变了变,在气势上立时一窒,这番变化没有逃过李玄持的眼睛,心里松了口气,就怕碰上一根筋的主儿,什么好话赖话都听不进去,若是那样的话,狼狈的将不光是眼前这个校尉,他太子李玄持也闹不得什么好儿去,跟一个小小校尉较真儿,还是刚立下大功之人,失了太子的身份不说,后果也难预料的很,不过还好,只要对方能被说动,那么什么事情都好办不是?
李玄持满意的笑了笑,目光注视着那双越看越是心动的淡蓝色眸子,语气中透着诚恳和关切,对着一个这样的小官儿,却用出了全副的心思和算计,就连李玄持自己也觉得有些可笑,但还是说道:“护粮军有大功于国是不假,但擅杀边镇大将,一个以下犯上的罪名就够受的,再加上你还冒充朝廷钦命大将军,这要是平日,不说别人,本太子就可以二话不说斩了你……
你先不忙自辩,既然我来了庆阳,还将你的折子截了下来,这个道理你难道还不明白?本太子是怜你为国尽忠,不避生死,是有心维护于你的……
但话又说回来,你这折子假如到了兵部,若是再有哪个在这上面大做文章,不说你个小小的军中校尉,就连举荐于你的李敢当也得受到牵累,更何况……”
话音一顿,看着脸色已经变得苍白的李金花微微一笑,这才接着说道:“更何况照你折子上写的,功劳也未必是你最大,看折子的时候,我到是真的佩服你的度量,不避嫌猜,拼死用命才得的功劳,却将首功让给了手下的一个小队正,那个队正叫什么来着?啊,对了,是叫赵石的不错吧?
先不论个中曲直,罪名你担了,功劳却让给别人,如此的请功折子本太子还是第一次见的……
来之前,有人将李校尉的情形也跟我说了说的,当得上一门忠烈之说,不说你亡故的父亲,便是你大伯李敢当,对你不仅有抚育之恩,且也寄予厚望的,你如此不珍惜自己的前程,于家于身又怎么说得过去?”
说到这里,李玄持见李金花此时已经气势全消,沉默不语,知道火候已到,立即向后堂唤了一声,“你进来吧,把你写的东西给你表妹看看……”
夺功(三)
话音刚落,便从内堂处转出一个二十七八岁的青年,一看清此人的相貌,李金花噌的站起身来,不过在李玄持威严的目光注视之下却又咬了咬牙,缓缓坐了下来。
这人却是朝李金花微微一笑,点了点头,便朝李玄持恭敬的行礼,李玄持微微摆手,看了两人一眼,微微一笑道:“赶了这么多天的路,到了这里也没好好休息,实在是乏的不行,你们兄妹也有日子不见了吧?都是忠良之后,又是一家人,你们先聊聊,要吃什么喝什么就让外面的下人们弄,我也去休息一下,今晚都别走,我给你们庆功……”说完也不待两人说话,转身便走了出去。
出了正堂花厅,李玄持脸色立即阴沉了下来,神色之间也多了几分无奈和疲惫,老五逼迫越来越急,其他的兄弟们也不安份,自己这边儿还出了这么一个大纰漏,失去了折木河这个舅舅,也便等于失去了折家一部分人的支持,他这个太子在军中的势力也就更加的微弱,这绝对是个天大的损失,但此时也顾不得的了,内衙无孔不入的碟探应该已经发现了些蛛丝马迹了吧?但没有什么,只要再找到那个姓崔的,一切便还在自己掌握之中。
到是李家的人主动凑上来,让他有种柳暗花明的感觉,得到李家的支持,却要比友和折木河那个在折家被自己的哥哥压的死死的家伙合作强的多了,那位兵部侍郎的要求也还算不高,只要能让他的小儿子从侄女手中占上一份功劳,也便满足了的,所以他拉下了脸子与那个小校尉打擂台,若是这个李校尉坚决不愿合作,那么事情闹开了,准是个大家都没脸子的,还好,事情虽说有些波折,那个李校尉也算强项,但并非如御史台那般人一样又臭又硬,令人讨厌,只是这个女人实在是……想到这里,李玄持心中一热……
当李金花走出指挥使府正堂的时候,和李玄持的心境可大不相同,心里更是乱成一团,虽然战阵之上的搏杀让她坚强了不少,但毕竟时日尚短,还缺历练的,不要说比起太子来了,就算是那位在家里一直以纨绔著称的表哥,在这些阴私事情上面也要比她来的强上百倍的……
想起那位表哥用她的前程,家族的声誉等等她在乎的一切逼迫她的情形,李金花紧紧咬住自己的嘴唇,心中一片虚弱,眼前划过那个少年的身影,但此时……此时她还有什么脸面去见他呢?当她在那封表哥拟好的折子上盖上自己的印信的时候,便也等同于将一路助自己来到庆阳的少年抛弃了的,但她却不得不做的,她不想死,更不想她这十余年的努力在将要成功的时候却化为泡影,但这其中却要牺牲一个人的,有什么比一个立下了斩首之功,又毫无根基的小小队正来的合适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