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秋月夜下的渡口,江雾稀薄,江风吹拂着水面,看上去星星点点,两岸成片的芦苇被风吹的沙沙作响,漫天的飞絮四散飘扬,美不胜收。只是此等美景,莫舞风根本无心欣赏,眼看子时快要到了,心里的那份煎熬愈强烈起来。
周围除了江水拍岸,芦苇沙沙,以及一条老旧的乌篷船出的嘎吱声,一切都是静悄悄的,莫舞风感觉都能听见自己的心跳声了,这种煎熬的等待,似乎心脏都快从嗓子眼里跳出来一样。
忽然,一道火光冲天而起,划破了黑夜的脸,原本黑暗的四周顿时有许多火把亮起,大约四五十个黑衣人包围了莫舞风二人,黑衣黑甲黑面罩,面罩下的眼睛冒着凶光,杀气腾腾。
“呵呵,七哥,我们中计了,这是个圈套。”面对围上来的人群,张子规惨笑道。莫舞风怎么也想不到,满心欢喜来接应自己心爱的人,等来的却是一群杀人的恶魔。莫舞风此时几近疯魔,连日来的希望失望折磨的他几乎快疯了,迎着来人,尖啸一声就冲了进去,不管不顾的杀作一团。
张子规刚刚跟黑衣人一交手,就觉得不对劲,这帮人的身手很好,武功很高,可是却总觉得有点熟悉,几乎可以断定不是军中之人,也不像是专门的杀手,反倒是很像江湖中人,而且那些人似乎对他们凌云宗的功法很熟悉,出手刁钻,毫不留情。
喊杀声,惨叫声,刀兵相接声,原本安静的渡口瞬间变得喧闹异常,此时的莫舞风心里只有一个念头,就是杀光他们,杀光他们,杀光,全部杀光,如果自己在此地死了,那么就再也救不了心爱的敏儿了。人在绝境的时候,爆出的能量是无穷的,也是巨大的,悍不畏死的出招让围攻他们的黑衣人第一次感到了胆寒,莫舞风犹如杀神降世,无惧生死,即使身中数刀,连眉头都不曾皱一下,仿佛受伤的不是他一样。
当最后一个黑衣人在他面前倒下的时候,莫舞风也是无力的跪倒在地,大口的喘着粗气,等到稍微恢复了点力气,转头查看四周时才惊恐的现,自己的好兄弟却是不见了踪影,莫舞风跌跌撞撞的爬起来,嘶吼着喊道:“子规,子规,你在哪里?张子规。。。”渡口又恢复了宁静,除了自己嘶吼的声音,周围都是静悄悄的,连月亮都吓得躲进了云层里。了疯一样的翻开地上的死尸,一张张苍白的脸出现在了眼前,只是没有张子规。
天上渐渐的落下了雨滴,莫舞风长剑落地,无力的颓坐了下来,狠狠的抓着自己的头,大喊道:“为什么会这样?为什么。。。”冰冷的雨水冲刷着血腥的战场,鲜红的血液混合着雨水泛着泡泡流进了江里,染红了好大一片,空气中弥漫着浓重的血腥味,被江风带出去好远。
冰冷的雨水终于是让疯狂的莫舞风冷静了下来,子规的凌云渡是整个凌云宗里最好的,即使不能杀掉所有人,起码保命还是可以的,地上没有他的尸体,那就说明很大概率他还活着。天光渐渐开始亮,抱着仅有的一丝希望,脸色苍白的莫舞风简单的包扎了一下自己的伤口,就急忙朝着长安方向一路寻找。此时的莫舞风心里矛盾极了,他急切的想寻找到自己的好兄弟,却又怕看到自己的好兄弟倒在路边,如果是那样的话,他怕是会疯掉,连日来的打击实在是太多太大了,他根本承受不了。想起两人下山时的意气风,又看到自己现在披头散,遍体鳞伤的狼狈模样,心里不觉一阵酸楚。
仅仅只是一个夜晚,原本热闹繁华的长安城,此时变得一片狼藉,嘈杂无比,大队大队的士兵,见人就抓,见屋就闯,原本宽阔干净的街道,此刻泥泞不堪,随处可见的血迹混合着雨水,晕开了好大一片。
仓皇而来的莫舞风,觉得眼前的一切都那么的陌生,那么的不真实,这到底是怎么回事,短短几天的时间,让他觉得好似沧海桑田一般。随便捡了一个斗笠,胡乱的套在自己头上,莫舞风急急的朝着东市赶去,一路上东躲西藏,才勉强绕开盘查的卫士。
时间已经快要到了,或许用不了多久,这一切都该结束了吧,无论能否救出敏儿,对于他来说,其实没太大的关系了,能救出来最好,救不出来自己也就随着去了,共赴黄泉也挺好。
一阵锣声由远及近,大队卫兵押着排成长龙的囚车慢慢出现在了眼前,等看到自己心爱的人之时,莫舞风感觉心都被撕裂了,镣铐加身,蓬头跣足,浑身血迹斑斑,白皙俏丽的脸上一片黯淡,明亮美丽的大眼睛,此时毫无生气,空洞无神。
四目相接,思念心痛混合着泪水,如山洪暴一般倾泻了出来,此时节仿佛时间都停止了,彼此之间相隔数米,却是一眼万年。见到爱人手中长剑,敏儿才反应过来,歇斯底里的摇着头,大喊道:“不要啊,你走,你快走,走啊。。。”
莫舞风此时哪还顾得了那么多,心里只有一个念头,长剑出鞘就准备杀进去,无论如何也看不得自己心爱的人赴死,卫兵刀枪齐出,怒吼着冲了过来,就在这千钧一之际,一道人影瞬间来到了他的身后,一指,莫舞风无力的瘫倒了下去。
悠悠转醒已是半夜,莫舞风惊叫着坐了起来,这才现自己身处一间破庙里,身前不远处有一个浑身都包扎着的年轻人,正看着自己微微笑着。“子规?”莫舞风惊讶的脱口而出,连滚带爬的过去,看着自己的兄弟,浑身是伤,血迹斑斑,一动不动的躺着,身上好像是被医治过,一股浓烈的草药味直呛鼻子。
忽然好像又意识到了什么,莫舞风哽咽着急急的说道:“子规,好兄弟,你暂且先在这里,七哥要去趟城里,敏儿,敏儿还等着我去救她呢。”
“不用去了。。。来不及了!”随着人声,门外走进来一人,莫舞风一看来人,是个老和尚,立马抽出长剑,拦在张子规身边,惊恐的叫道:“你是何人?”
“我?救你兄弟的人,带你来这的人。”来人淡淡说道。
“是你?你为何阻止我救人,我的敏儿啊。。。啊。。。。”莫舞风无力的丢下了长剑,瘫坐在地上痛哭起来。莫舞风越想越难受,心里犹如刀割一般,当初英雄救美,快意潇洒,两情相悦,情意绵绵,如今却是阴阳相别,天人永隔。这种痛苦,实在是难以忍受,加之心灰意冷,万念俱灰,莫舞风一把抓起长剑,大喊一声道:“敏儿,等我,我来了!”就朝着脖子抹去。
“七哥,不要啊!”张子规挣扎着起来,想要阻止,浑身的伤口顿时撕裂,血流不止。
“哼,此等懦夫,救他做什么?让他去死。”和尚怒道。
莫舞风愣了一下,转身吼道:“懦夫?老子连法场都敢劫,你说我是懦夫?”
老和尚冷冷的看着他,轻蔑的说道:“对,就是懦夫,心爱之人全家冤死,二十年的兄弟为了你,浑身是伤,差点惨死,你不替他们找出真凶报仇,反而却要自我了断,是不是懦夫?你不止是懦夫还是个蠢货,自命不凡,妄自尊大,目空一切,刚愎自用,遇事不走脑子,意气用事,不听人劝阻,横冲直撞,亏你还自称什么凌云宗第一天才,真真是好笑。我年轻的时候,跟你师父交好,没想到,他的第一弟子居然是这等废物,看来凌云宗在你们这帮人手里,当真是不幸。”
和尚的话,如同巨锤,不断的捶打着莫舞风的胸口,又好似利剑,一下下直刺心脏,只觉得口中一甜,一口鲜血“噗”的一声喷了出来,神情委顿,虚弱的倒了下去。
“师父,我七哥,他没事吧,他。。。他。。。唉。。。”张子规悲伤的叹了口气,想去把他拉起来,却实在无能为力。
“无妨,只是昏了,我若不这么说,他已心有死志,怕也熬不了多久。”和尚搀扶着张子规躺下,看着莫舞风,摇了摇头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