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空灰濛濛的,下了一夜雨。
卞清璇被陣法囚禁於地面,她沒有再哭,只沉默地盯著不夜山。
卞翎玉說待他死後,軀體給她,讓她破天回家,可回家又有什麼用?
她唇角蜿蜒著鮮血,閉上眼睛。
又下雨了,又是這樣令她無力的大雨。
腦海里是母親死時的景象,自己舉著九州鼎跪了整整七日,終於等到大哥那個賤人過來,他笑得饒有深意:「我母親消氣了,允你把那個賤婢弄走。跪謝吧,小野種。」
她臉色蒼白放下九州鼎,朝母親被關押的地方跑去。
可她去得太晚了,迎接她的,只有一具殘破的、冷冰冰的屍體。
多好笑啊,堂堂一族之長的女人,甚至不是被人踐踏死的,而是被一群尚未完全開靈智,被餵了藥的畜生。
大公子滿意地注視她慘白的臉色,偌大的妖獸場中,為了討好他,那群人竊竊私語笑道:「聽說赤焚一族,身懷上古白矖和媚妖血脈,當年我以為只是傳聞,但見那群畜生為這賤婢瘋狂的模樣,我算是信了。」
他們猖狂的笑聲,混著族人麻木祈求的眼神,反覆在卞清璇腦中交織。到了最後,變成昨夜卞翎玉看著自己的目光。
清璇,他說,你可以回家。
琉璃神笛飄在空中,覺察主人心裡低落陰鬱的情緒,飛到卞清璇的臉頰旁,安慰地拍了拍她的肩膀。
卞清璇冷冷地看著他,眼見他的傀儡命符打在竹木小人上,被幾隻小人擋住,傀儡命符無風自燃,被溫和又冷漠地毀得乾乾淨淨。
卞清璇冷笑了一聲,是啊,總歸小孔雀心裡,什麼壞事都是她乾的。她懶得理這個人,不夜山仍是燈火通明,看上去喜氣洋洋,她心裡煩得要死,連多看這個人一眼都沒耐心。
師蘿衣看卞翎玉面色,卻發現他臉上還是沒什麼血色,因為汗濕了一身,他蹙著眉,顯然感到不舒服。但他甚至沒有哼一聲,一直默默忍著。
她問道:「還有哪裡不舒服嗎?」
天快亮了,屋子裡的炭盆也將要熄滅。
被子下,卞翎玉還握著她的如意鎖,搖了搖頭。
這一次她不會貪戀那點可笑的溫暖,也不會再放過師蘿衣。
縱然木已成舟,她也不會坐以待斃。
她冷聲道:「殺張向陽的魔物也配可憐我?滾吧。」
他抬起手,欲將傀儡命符打進她的身體。
她是赤焚最後的希望,無數族人世世代代,用屍骨為她凝出琉璃神笛。她就算燃盡最後一滴血,也絕不要死得窩囊!
卞清璇確信自己並非走錯了路。
不就是弒神叛神,赤焚一族本就已經走到了末路。她得不到卞翎玉的力量,也要帶回師蘿衣體內的神珠。
遠處,一個身著黑袍的人,慢慢朝她走了過來。
大公子低聲笑道:「小野種,收一收你的野心。既然你們赤焚一族叛神,被罰生生世世為奴,就安分點,否則下次躺在這裡的,就是你了。」
「真是可憐,需要我幫忙,放你出來麼?」
她抱起母親殘缺的身體,眼裡沒有淚,只有冰封千里般的冷。
是,她可以回家,可回去做什麼,像大公子那個賤人說的,永遠為奴,被人踐踏嗎?像無數族人那樣,被套上枷鎖,麻木張開雙腿,任人肆意撻伐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