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李昂家里摆宴那天并没有看见安东,鬼吊带着邹志辉出席。李定然看到陈李昂迎他们两个往里走时,低声对陈不凡说『你看鬼吊』鬼吊的打扮庄重得有些拘谨,路过游泳池时眼睛东张西望,总是紧张的用手去碰领带。陈不凡挑着嘴角笑了一下,注意到鬼吊有一截裤腿窝在皮鞋里。
陈李昂把鬼吊引茬给大哥时,他紧张到神情肃穆。打打杀杀十几年什么场面没见过,陈不凡待他太客气了,反而让他不知所措。不过陈不凡对邹志辉的评价还不错,私下里拍着陈李昂的肩膀夸他看人有很有眼光。陈李昂有些犹犹豫豫的说,『其实三联还有一个人很不错,叫安东,他……』陈李昂『他』了一下,就没了下文,陈不凡挑起外衣披在身上,用余光瞄他,陈李昂的眼神投向某个角落,脸色竟然有点羞涩,鼓了鼓嘴不肯再说。
话说得乌龙,陈不凡也没刻意追问,只是让他一起出去一趟。趁着宴会高潮,中途悄悄撤走两位主人家,匆匆从后门离开只是为了处理一个帮内的叛徒。
地点设在废仓库那边,仓库后面是一大片停车厂,地点空旷,视野宽阔,墙上还拉着电网,前院几只狼狗时不时的低吠几声。斑驳的月光,空中拉过几根电缆把夜空分割成几块,吊在仓库里的白炽灯晃晃悠悠的扫出几片阴影。
这些年跟着大哥巩固地盘,接触帮内事物,加上早年间的耳闻目睹,这样的事陈李昂看得不少,甚至也亲手处理过几件。与其说是这是陈不凡给他上的一堂课,不如说是刻意的加固例行做事流程。当大哥的不能心软,要说一不二。
如果说和以往有什么不同,只能说被处理的那一个长得实在太漂亮了,在陈李昂的眼中,尤其是美得超标的那种,做掉委实可惜了些。陈不凡命手下在那人身上淋了两桶汽油,点燃烟狠狠抽了两口,那人就吓得浑身瑟瑟发抖。陈不凡用枪口比划着,示意让他跑。那人犹犹豫豫的站起来,嘴唇哆嗦着说『谢谢老大,谢谢老大』边跑边往后看,见陈不凡叼着烟看枪管,并不瞅他。散落在周围的打手跟班也没人理他,便转过头逃命般的飞奔。
前面明明是死路,陈不凡问陈李昂『你说,他能跑过前面那棵树吗?』陈李昂抬头看时,陈不凡的子弹已经射了出去,在那人头顶上空飞过,打断横在半空中的一根电缆,周围一片黑暗,电缆拖出的火花点燃了叛徒身上的燃料。陈不凡向弟弟微微抬了下下巴,示意高难度的技术,陈李昂抽了抽嘴角,啪啪拍了两下手,周围七零八落的鼓掌声响了起来,陈不凡哈哈大笑。陈李昂用手刮了刮眉毛,是挺高超的,但是太野蛮,他不喜欢。
坐在车里往老宅赶时,陈李昂觉得烤人肉的味儿还在鼻底飘,晚上一直没吃东西饿到胃痛,又被刺激得没有食欲,嗔怪道『大哥,一个老四九,弄死他就是了,为什么搞那么多花样?』『一个老四九就敢把堂主拖下水,我不管他究竟是嘉星的卧底还是新义安的反骨,同帮相残是大忌,更何况泄了帮务贪图利己串同外人,他和贵和私底下的恩怨我们不谈,都是一个帮内的兄弟,就算有什么前仇旧恨也不能再怀恨泄私愤。总之,不仅不能留,还要杀鸡警猴。这帮兔崽子们以为老大就是坐堂发号司令,谈谈判当和事佬,不拿出些气势镇住不行。即便过了,我是大哥,哪一个敢说错?』陈不凡看着倒视镜内倒在地方渐渐哀嚎得没有了声音的焦状物,把烟弹出窗外『细弟,做我们这行最不能原谅的不是仇恨,而是背叛。』
车从后院拐进大宅,陈李昂嗅了嗅身上的味道,还是上楼换了件外套。
肥仔b中风了,陈不凡和陈李昂兄弟二人一起去探望,肥仔b嘴歪眼斜抖着手在纸上留下一串密码样的人名,陈氏兄弟就进行了帮内的大清洗。那些平时像菩萨一样供起来的老人们相继发生意外,生意在短时间内交接上轨,新一茬的大小头目像换血般涌了出来。
陈李昂再次和安东搭上话已经是几个月之后的事了,其实自知道有安东这人存在,不知是刻意搜索还是心灵感应,只要有他的场合,不论那人躲在什么位置,陈李昂总是能快速的发现他。安东总是喜欢靠边或者窝在角落里,这天也不不意外,pub角落的沙发里侧,安东一遍遍的练习耍刀。
『这是什么?』陈李昂指着安东的手腕,安东手法那时还不太熟练,又总想把蝴蝶刀耍得花样繁新,经常弄伤自己。随身带着胶布,贴得手腕上条幅纵横。安东笑『阿辉说,他最近蛮忙的,没空总看着我,要我学会这个。』陈李昂做了个下扎的动作『以防万一。』陈李昂的眼睛在他手腕上瞄了两圈,『那天你怎么没来啊?』『那天?噢,感冒了。』安东吸了下鼻子,他怎么会感冒呢?陈李昂想起宴会上邹志辉时而焦躁的神情,心里七上八下的纠结。安东真的很漂亮,离得越近陈李昂就觉得心跳得越厉害。安东垂下眼帘忽然抬眼皮看了他一下,风情万种里面的意思千万个,陈李昂揣摩不出来。想要靠过去,又不敢冒然出手,总怕轻挑了吓跑了他,一颗心忽忽悠悠的上窜下跳,很有点焦躁。
陈李昂视线飘来荡去,总是离不开安东的手腕,见他又划伤了手,连忙去扯桌上的胶布要给他包扎。安东抚着手腕躲了一下,笑着呢喃『怎么敢让你动手?』『那有什么的?我的技术好着呢,要不要试试?』陈李昂说的话态度暖昧,口气像足了床上才会用到的。安东笑了一下,条件反射的往后躲,陈李昂抻手拉他的手腕,半开玩笑的扯了过来。
靠得太近,安东身上的香水气钻子鼻孔底下,味道很清爽,陈李昂笑着在他耳畔闻了一下『好香啊,用的是什么牌子?』以陈氏的地位,常在明星堆里打混,什么样俊男美女都见过。安东算得上是漂亮的,却不是顶尖儿的,只是陈李昂觉得他一眼一眼的瞟向自己时,细薄的嘴唇微张,脸上带着几分妖娆,心里就激动得有些按捺不住。
大哥出事那天是有预兆的,陈李昂觉得,如果不是中途大哥和他调换了位置,被打中太阳穴的那个应该是他。第一发穿甲弹射进来的时候,陈不凡条件反射的要低头俯身,一刹那的犹豫,正好挡住了陈李昂。这个弟弟陈不凡平时是放在心尖上疼,关键时刻第一个想到的也是他。
陈李昂跪在灵堂前心疼得要死,恨不能一把处涕一把泪的哀嚎,偏偏眼球干瑟得快要凸出来,也没哭出一声。全帮上上下下都在看他,陈李昂撒开网找幕后那只黑手。吊唁时安东只来得及跟陈李昂说了句节哀顺便,不方便多讲也没机会容他多说。见他有话卡在喉咙里,陈李昂只是点了点头,鬼吊两手握了陈李昂的手『有什么需要三联做的,您尽管吩咐。』都是黑道上混的,鬼吊这话说得令人侧目。尤其是嘉星的李定然,撇着嘴在旁边揶揄,音量不大不小,刚好人人都能听到。激得鬼吊脸上血红一片,连臊带怒,同李定然闹得相当不快,两帮人扯破脸皮几乎大干一场。被陈李昂阴着脸弹压下去后,私底下伙拼得厉害,几乎到了水火不容的地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