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可说不准,我们山庄还养有不少数百年的巨蟒呢!”
一旁的云漫天不耐烦地扫了秦均成一眼,心里却突然一动,想到那日在锁春园里听见秦均成对谈思晴的表白,心下暗忖道:难道会是他?
这夜云漫天与谈怀虚又坐在了一处饮酒,不过这次的地点是含笑阁楼下的小厅里。其间谈怀虚问了云漫天一些有关“夺魂引”之毒的事。云漫天告诉他说此毒是西域一个叫做“幻毒门”的门派所创,这幻毒门擅长迷幻之毒,主要用来迷人心智。只是幻毒门行踪诡秘,已消声匿迹了二十多年,云漫天还是第一次遇到有人用幻毒门的毒药来害人。
谈怀虚迷惑不解地道:“如果说是射月教的人来报仇,一剑杀死两个孩子岂不干净?又何必要下毒?”
云漫天用手指轻轻敲打着青瓷酒杯的边缘,望着杯子里清澄的酒沉吟了片刻,道:“如果下毒之人与射月教的人无干呢?与其用剑杀让人看出端倪,倒不如毒死来得神不知鬼不觉。”
他停下看了谈怀虚一眼,淡淡道:“不是我想怀疑什么。令妹与那秦均成到底是什么关系?”他想起那日秦均成曾劝说谈思晴离开南宫世家,而谈思晴却以两个孩子作为借口拒绝了,秦均成应该是有动机害死那两个孩子的。
谈怀虚见他怀疑谈思晴与秦均成有染,有些尴尬地咳嗽了一声,解释道:“我们四大世家的子弟自幼就认识,均成他对谈思晴一直有意,只是思晴从小就许配给了嘉炎,他也只得罢了。”他叹了口气,又接着道:“不想嘉炎后来竟离家出走,思晴与他的亲事也只好跟着不了了之。之后均成便遣媒人去象我爹提亲,我爹问思晴意思,思晴只是不从,最后由姑妈做主嫁给了寒潇。”
云漫天沉吟着点了点头,道:“这样看来那孩子不该是秦均成的才是,否则令妹当年没有理由拒绝他的求亲。”
谈怀虚有些尴尬地“嗯”了一声,见云漫天若有所思,便问他可是还有什么别的想法。云漫天默然了片刻方回答道:“我有些疑心下毒之人的本意不是为了害死那两个孩子——关于这‘夺魂引’其实还有个掌故,传说当初发明此毒之人的本意是想要逼出妻子的奸夫,他儿子的亲生父亲,所以此毒又叫做‘鸳鸯引’。”
谈怀虚接口道:“你认为其实是有人想要引出月落和星沉的亲生父亲?”他立时想到南宫寒潇,作为孩子名义上的父亲他应该最有这个动机,可是他没有将这个想法说出来。
云漫天看了他一眼,道:“不可能是南宫寒潇。他早就知道两个孩子不是他的,没有必要在这个当口做这件事。”
谈怀虚面上惊讶之色一闪而过,他今日观察南宫寒潇的神情,虽也疑心他早就知道了实情,不过听云漫天这么确凿地说出来还是有些吃惊。以前见南宫寒潇娶妾众多冷落了他妹妹,本来还有些替妹妹不平,如今想起来恐怕问题并非光出在南宫寒潇一人身上。
他站起身走到窗户边,见天边已有了一丝亮线,便回头朝云漫天道:“你歇息一阵子罢,看你面色这样差。”
云漫天点了点头,正要上楼,这时院外忽然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随即一个赏剑山庄的弟子跌跌撞撞跑进了厅里,口里喊着道:“我家庄主……我家庄主被人杀死啦!”一句话刚说完立时趴在地上失声痛哭。
谈怀虚面上瞬间变了颜色,因为担心两个孪生子的安危,他有些失去了方寸,想不到被凶手趁机钻了空子。他与秦均成自小相交,对他感情自然要比对姚瑞深厚许多,心里一时排山倒海,顿时觉得心力交瘁。
谈怀虚去晴晖院检查了秦均成的尸体,果然是死在射月剑法之下。短短十几日之内,若不包括侍女听雨,四大世家分别有一人死在射月剑法之下,其中三人是掌门,一人是掌门之弟,并且有三个死在了南宫世家。谈怀虚心里格外的沉重起来,想着当初若不是把他们召集过来,他们留在本家里,说不定还能多活几日。如今看起来大家齐聚一堂,只是给了那凶手更多便利罢了。
正当谈怀虚处在极度的悔恨自责焦躁当中时,他的面前突然出现了新的曙光。回乡安葬听雨的观荷回来了,并且带回了一个意想不到的人。
与观荷一起回来的不是别人,正是失踪了近四年的南宫世家的家主,南宫寒潇之父南宫无极。
听观荷说,她是昨夜在苏州城外看见南宫无极的,当时他坐在道路旁已经打烊了的茶棚里,正望着夜空发呆。因听观荷说起射月教的人杀死了南宫忘忧等人,犹豫了半晌才答应回南宫世家看看。
云漫天暗地里打量南宫无极,他四十出头,身材高大,面容与南宫嘉炎颇为相似。眼神略有些空洞,面色苍白憔悴,似乎这些年过得并不算好。
对于南宫无极的突然归来,南宫寒潇母子显得非常淡漠。不过据云漫天观察,南宫夫人本就性情寡淡冷漠,就算对她的亲生儿子南宫寒潇也从未表现出半点亲昵,所以他也不觉奇怪。倒是对于南宫寒潇的淡漠他反而有些不能理解,平常偶尔听南宫寒潇提起南宫无极,似乎对父亲相当景仰尊敬。可如今他却只是不声不响地坐在角落里,鲜少与南宫无极说话,而南宫无极对他的态度也好象有些疏离。
这一家人相当奇怪——这是云漫天得出的最后结论。他扫了一眼厅堂,谈思晴不在,估计还守在她两个孩子身边。因想到那两个孩子拖不过几日了,心里不由暗暗担忧,那样可爱的孩子,如花般的生命,若是就此枯萎,岂不令人扼腕心痛?
因为孪生子中毒之事,南宫夫人并未设晚宴为南宫无极接风,各人回房草草用了晚膳。云漫天刚刚吃完,南宫夫人便派人来请他去谈思晴那里给孩子看病。进了屋子,他惊讶地屋子里除了床上两个孩子,便只有南宫无极与谈思晴两人。谈思晴坐在床边垂泪,而南宫无极则站在窗户边看着外面沉默着。
云漫天咳嗽了一声,唤起了两人的注意。南宫无极请云漫天坐下,与他寒暄了几句后便提起了医邪当年救治了南宫夫人之事。云漫天告诉他说自己从未听师父提过此事,南宫无极似是松了口气,点了点头便不说话了。
沉默了一阵子,云漫天终于忍不住问道:“南宫老爷叫我来此,可是有事吩咐?”
南宫无极面上突然显出尴尬之色,他侧头扫了谈思晴一眼,定了定心神,讷讷道:“不知……不知云道长可否救救那两个孩子?”
“可是药引尚未找到……”说了一半云漫天突然有些省悟过来,“你……难道……”他指着南宫无极结结巴巴道。
南宫无极点了点头,叹息着道:“让云道长见笑了。此事实在是令人难以启齿……”
一直不发一言的谈思晴突然冷笑了一声,凄声道:“我就这样令你难堪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