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一然香烛,一起磕头,一起为亡者化去纸钱。其实这一切如此自然,并不如吴霜想象的那样难以忍受。至少阿风能来到这里,见到爹,就很让他欣慰了。不知道这是身为长兄的责任感在作祟,还是因为……他并不象自己想的那样排斥他。
这半天以来的接触,疏离之中带着亲昵——这是为什么?
当纸钱的灰烬慢慢变冷,香烛的余火渐渐熄灭,吴霜推开门走了出去;透透气也好,能摆脱无谓的错觉。
院子里干干净净,几棵高大的松树在四角伸展开它们的枝叶,织成一张大网,阳光透过枝叶的缝隙,在石板地上投下点点光斑。
吴霜不自觉地露出了微笑——这是他几天来第一次如此自然地笑。
“很美,对不对?”他没回头,却感到南无风站到了他身后,“我每年都会到这里来看看爹,每一次我都有一种冲动:留在这里陪他老人家,永远不再涉足红尘。”
“你每年又怀着这种冲动离开?”
“对。因为我终究还是个俗人,我丢不下菲菲,丢不下……许多事。”
“为什么不带她来?”
“谁?”
“你的……养女。”
吴霜摇摇头:“她什么都不知道。她还小。”
“她该来的,她也算是南家的孩子。”
“我做不到。”吴霜低下头,“我知道她父亲还活着。”
这倒让南无风有些吃惊:“你瞒着她?”
“……七年前,我在扬州行医时,在一个大雪天救起一个少妇。原来她是个名妓,因为怀孕,被老鸨打成重伤,后来生下孩子就死了。她在临死前托我照顾这孩子,而且告诉了我孩子的父亲是谁,但要我发誓永远不说出去!”
“为什么?”
吴霜不自然地走开了:“那不是你我该管的事,别问了。”
南无风有些后悔自己的刨根问底;他只是很想知道他身边的事而已,所有的事。
两个人陷入了沉默。吴霜背手而立,似乎在犹豫什么。
风吹动树叶沙沙作响,几根松针飘落下来。
“阿风,其实……刚才在爹面前,我就有一个想法。”
他的突然开口让南无风很意外:“是关于我的吗?”
吴霜转身看着弟弟,鼓足了勇气:“你……可以放弃‘漠北狼’吗?”
放弃?什么意思?这次轮到南无风感到疑惑。
“你要我退出江湖?”
吴霜握住他持剑的那只手:“不要再做杀手了……我现在才知道干这种事情要先灭了自己才能杀了别人。我不希望你成为那种人!”
“我不做杀手能干什么?”
“我们……”这个词让他的脸微微泛红,“……你可以跟我和菲菲在一起,天下之大,去哪里都好啊。”
南无风轻轻抚上他的脸:“你忘了吗?我对你一直有非分之想,你能容忍这样一个时刻觊觎着你的男人在身边吗?“
吴霜尴尬地低下了头:“你将来……也许会发现,其实——”
“不可能!”南无风打断了他的支吾,“我不可能不爱你!如果你无法理解,我宁愿把你这样囚禁在身边一辈子!那么是否放弃杀手的身份也不重要了。”
吴霜别开脸:“如果……你不希望我离开,我可以留下来……我可以待在你身边,但是,你无论如何都不要再杀人了……”
“为什么你会这想?”南无风抓住他想挣开的身子,“哥,你为什么会有这种念头,你已经不讨厌我了吗?还是你因为你只是想替爹照顾我?”
“我、我是你哥哥。”吴霜的回答很虚弱,
“是吗?”南无风失望地松了手,“那你大可不必如此‘牺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