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带你师傅下车吧,我把马车驾回去,明天这个时候来接你们。"
傅霄侯点头,抱着凤九下了车,马车本就停在一家客栈的边上,也是薛神医早就想好了的。
"他身上的焚香散还没有散去,所以不适合运功。"薛神医最后又补充了一句。
"焚香散?"傅霄侯看着薛神医。
"要是不给他下药他早跑了。"薛神医斜睨着傅霄侯,下了马车又道,"总之我薛神医也就凤九一个朋友,我可看不得他处处都让着你。"
傅霄侯沉默,不敢去看凤九。
"你可以走了。"凤九忽然开口。
薛神医瞪了凤九一眼,嘻嘻笑道,"我这就走,你们师徒俩慢慢聊。"
傅霄侯抱着凤九进了客栈,选了一个较为偏僻的房间好让凤九可以安静地休息,自己则吹熄了灯坐在一边,对着一屋子的黑出神。
凤九也不说话,他很清楚傅霄侯这时是不知道该对自己说些什么,不知道该如何面对自己,事实上他并不觉得傅霄侯对不起自己什么。
闭上了眼睛,思绪悠悠飘了很远,想到他一身的血腥,想到每次杀人之后总会去的那个竹林,想到曾经目睹的那场杀戮,想到也许,当初会动恻隐之心,会默许那个孩子进了竹林,完全是想借他洗去自己满身的罪孽,所以从来只要是跟那个孩子有关的事,他都会留意几分,也会让他几分,却不知这样的留意,让他的心逐渐被那个孩子融化,他的那股恨意仿佛逐渐被另一种情感代替,所以他自己报了仇,也想让那个孩子也能报仇,他从没有想过要说,是因为他根本已是个想死之人。
可,却偏偏还是活了下来,因为这个霄儿,所以他没有死成。
九华山上的比武,傅霄侯伤了他的胫骨之后就不愿再出手,十三年来他并没有染上自己的那种杀戾之气,也许是他下意识地待他好,所以他的心一直没有被仇恨淹没,一直是很随性地长大,喜欢偷懒,喜欢胡闹,在他面前永远像个孩子,是那个什么事都一心想着"师傅"的霄儿。
只是他却从来都没有料到,这个霄儿,竟然会喜欢上凤九。
他从七岁开始失去了家人,之后的九年拼命练武,他没有爱过谁,更没有想过这个问题,只是再后来的十三年里有了霄儿,霄儿尊敬他他知道,可另一种突如其来的感情他根本想不到,所以连怎么拒绝也不清楚,他不想伤了霄儿,却成了眼前这种说不清也理不清的关系,他仍然记得那一日的耳鬓斯磨,那时他觉得如果是霄儿对他这么做,他并没有什么所谓,可如今偏偏被霄儿知道自己原来又是他的师傅,这正是自己一手造成的,那一日傅霄侯得知一切时眼里的错愕很分明,于是他想也没想就离开了,他们并无相欠,况且他一直都是打算离开的。
黑暗中,凤九感觉到有一只手慢慢摸了上来,慢慢握住了他的手,他没有动,只是任由那个人的手指与他的手指交叉,然后再握住。
他的思绪在指尖相触的那一刻便被打断了,他没有再想下去。
然后凤九感觉到傅霄侯将头靠在了交握的手上,也感觉到了他微眨的睫毛,然后有一滴水滴落在了自己的手背上,感觉有一点烫。
傅霄侯没有发出一点声音,他只是感觉到心很痛,痛到流出了眼泪自己却不知道。
凤九缓缓睁开了眼睛,黑暗中看不清晰,只能依稀分辨出傅霄侯的轮廓,看他静静趴在自己床畔,什么也不说,却让两人相握的手湿了大半。
"你啊哭什么?"凤九的声音哑哑的,却带着往日的宠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