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栖见甚至感觉到他已跪倒在尘土里,全副身心的恳求着自己。
心里那片暮春的草原被厚厚的积雪取代,心如荒岛,孤独屹立。
“不。”越栖见轻柔的说道:“我不愿意也没必要再骗你,我就是要杀叶鸩离。”
“错刀,我走到这一步着实不易,以往种种,我所做所虑,称一句算无遗策并不过分,唯独此次七星湖之变,我竟犯下大错,险些功亏一篑,让宋无叛这枚棋子翻了盘砸了局……归根到底,还是太过执着于叶鸩离,心浮气躁,岂有不败之理?叶鸩离是我的心魔,他不死,我此生难安。”
苏错刀的目光倏然冰冷而坚硬,更透出一种桀骜惨烈的气息:“你一定要杀阿离?”
被他逼得几欲落泪,越栖见心中凄然,却口衔精钢,道:“苏错刀,我不是敢做不敢认的人,越栖见要杀叶鸩离,还会当着你的面杀,光明磊落的杀,你若恨我,就恨足一世罢!”
牙龈咬得发酸,立誓一般,满是狠毒的温柔:“但这一世,你只能跟我在一起,你也只有我!”
苏错刀的眼眸里有无数细微而晶亮的火焰奋力点燃:“那么栖见……我告诉你一件事。”
似有大劫悬于头顶,越栖见顿时心慌意乱。
本能的拦住他即将脱口而出的话,仓促道:“错刀,嗯……你知道为什么你内息陡然散去么?”
“早在月牙峰上,我传你一苇心法,你在崖边入定时,我就在凤鸣刀上下了东风散……你们去白鹿山,我特意让析木去传信,便是算准了他不堪大用,必然露出破绽,你也定会斩杀他,他血里有荼蘼菌,与刀上东风散一混合,便成为慢性奇毒……你又时刻刀不离身,待回到七星湖,便已浑然不觉毒沁体内,只欠一味毒引就能发作……而我衣衫上沾的正是毒引相思瘦,你半个时辰内,真气便有十息不能动用……”
“你看,我落毒都得费尽心机,一则摸不准你的戒心深浅,二来叶鸩离在你身边,他也懂蛊毒之术,我很害怕他瞧出来……其实下东风散时,我也不知将来要作何用处,但布局中必得埋有闲子,以作奇兵之用……苏小缺始作俑者害我全家,不过给了我青囊药书,倒要多谢他……”
越栖见语无伦次的说着,小心翼翼的打量苏错刀的脸色,又道:“我知道你不会怪我……你喜欢聪明人是不是?”
苏错刀眼神淡漠得令人心悸,越栖见所有的努力在这样的眼神下,只是尘埃草芥,无足轻重,连螳臂当车蚍蜉撼树都算不上。
他眼神里,根本没有他,没有他的喜怒哀乐,也看不到他的鲜血与伤口。
苏错刀终究亮出了刀:“越家灭门,是我告密于崇光宫主,我是你的死仇,十余年前就是。”
“你杀什么叶鸩离?你该杀了我。”
劫数已至。
一把生锈的剪刀就这么插进了头颅心脏,越栖见被切割得破碎不堪。
强者就是强者,苏错刀手中无刀,却能活生生摘心取肝,血流成河,他是缓步倘徉其中的在世神魔。
纵然他内力尽失,经络尽毁,甚至被人轮流施暴,但只要他一息尚存,还是能随意操控拨弄着自己,欲生则生,欲死则死。
在苏错刀面前,自己永远是那个瑟瑟发抖的无助孩童,期待着他大发慈悲的救赎,没办法,自幼年起就一直依赖着这唯一一束能击碎黑暗的光亮,得以存活得以生长。
未谙世事,已动孽情,此人早与自己的魂魄盘根错节,剜去了他,如今的越栖见也就不复存在,怎生是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