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莲凤把林楠楠拖回房间,脱掉衣服囫囵个看尽,一丁点伤都没有,又拽过站在一边的小林恒问道:“今天早上是梓梓抢你姐姐鸡蛋,还是姐姐抢梓梓鸡蛋?”
“姐姐抢梓梓鸡蛋,姐姐吃了鸡蛋,梓梓没吃,娘~,你去打梓梓!”小林恒认真地回答问题,扯着王莲凤的衣角往院子里使劲,王莲凤满意地看着小林恒,小家伙还挺知道跟自己的姐姐亲,又转头来,阴狠地对林楠楠说道:“今天咬她活该,以后再找事,逮着她使劲打,让她待不下去就滚蛋!”
王莲凤心里纳闷,这小妮子两个多月不说话,今天突然就开口了,这是故意装的吗?要真是装的,这么点的小孩子就这么多心眼子,长大了可咋整?她既生气,又有点害怕,对林梓的嫌弃和愤恨更厉害了。
时间转眼来到中秋,是收获的季节。二十世纪八九十年代,收花生有四道工序:第一步,把长在地里的花生刨出来;第二步,把花生秧根部的土甩掉;第三步,装车,第四步,把散落在地的花生捡起来,这是一项一家老小一起合作的农业活动。
所以林家大人孩子都跟着下了地,大人们劳作,孩子们在田地里玩,这里的孩子们只包括林楠楠和林恒,不包括林梓,因为王莲凤说了,“别的干不了,捡花生还不会干?!就知道呆着脸玩!”
中秋的天,早晚已经开始凉了,小林梓抽装车的空档,去地头上取了自己先前脱下来的夹袄穿在了身上。
正在装车的王莲凤瞅了瞅穿好衣服走回来的小林梓,又望了望地头上其他人的衣服,身上的疲累瞬间化成怒气,林梓当然就成了她的泄桶。
“小死妮子,真自私!就知道自己穿衣服,不知道给别人拿,真不是东西!清吃等喝招人嫌!”寄人篱下的小林梓站在一边,可怜巴巴的不敢动,她觉得王莲凤说的是对的,因为几个月以来,爷爷奶奶一直教导她,要听话懂事,要眼里有活,不能懒,因为爸妈不在身边,没人替她干。
王莲凤嘴里咕哝咕哝泄还不解气,动作上也使出几分猛劲,她这一猛不要紧,怀里抱的花生秧子狠狠地蹭到了牛鼻子,把公牛蹭急了,抵着牛角一窜就顶到王莲凤身上了,把王莲凤一头顶倒在地,狠狠地踩了上去。
装好的半车花生散落一地,正好砸在围着牛车跑来跑去的林楠楠身上,林楠楠整个小身体被埋没在下面,甄玉针慌忙把林恒拉开,把林楠楠从下面拖出来,只见额头被重力冲撞,起了个大大的包,哭的歇斯底里。
林云君和林成盛奋力拉牛绳,却怎么也扯不动,整个牛头死死地顶在王莲凤的肚子上,牛角刮到她的衣服,挑起来又狠狠甩在地上,王莲凤被剧烈的冲撞,吓的撕心裂肺地嚎叫,刚才的怒气没有了,取而代之的是炸裂的疼痛和恐惧,她觉得她的命今天就要交代在这牛头上了。
幸好,过路的人过来帮忙,才制止了公牛的继续攻击,王莲凤因为疼痛和惊吓,晕了过去,送到医院后现,断了两根肋骨,在床上足足躺了两个多月才恢复,这件事让王莲凤觉得都是林梓这个小妮子把她给害的,可明面上她也没法怪罪林梓,只能暗地里在心里毒骂几句,绞尽脑汁地想着阴招,好出出心里头这股恶气。
十月份,天寒了,林楠楠和林恒早已穿上了暖和的棉衣,小林梓却还穿着訾杜鹃给她买的那件不太保暖还有点小了的衣服,冻的瑟瑟抖。
“莲凤,这天冷了,你不是说,我给楠楠做的棉衣还有两套新的,要给梓梓一套吗?梓梓这两天喊着冷,你给我,我给她穿上。”甄玉针其实内心里已经鼓了好几天了,想着王莲凤知道给自己的孩子穿棉衣,总不能装傻,忘了她在春天给自己许下的话吧?可是她就是装傻,她其实早就等着看笑话,让小林梓挨冻了。
“楠楠,你的新棉袄给梓梓穿好不好?”王莲凤不回婆婆甄玉针的话,转头跟自己的女儿商量,她就是故意的,明知道楠楠不会答应,本来就不待见林梓的林楠楠,在她受伤的这几个月又给灌上了不少仇恨,她告诉楠楠,她娘被牛抵,起不来床,都是被梓梓给闹的,梓梓就是个搅家星。
“不行!不能给她,我还要穿!”林楠楠跑过去紧紧地抱着自己的两套棉衣,居然哭了起来,“她不是好人!什么东西都占我的,她啥时候才能回她家啊?我都烦死她了!”
“奶奶明年再给你做新的,做好的,听话,这个先给梓梓穿,妮儿。”甄玉针说着弯身去哄楠楠,顺势准备抽出楠楠手里的一套棉衣,楠楠抱的死死的,就是不放手,哭的声音更大了。
“还让不让俺活了?!你没看到楠楠哭成这样?!你别要俺了,恁大儿子好,您一家三口去找恁大儿子去吧,老了让恁大儿子给恁养老!”王莲凤一把把林楠楠薅过来,连同她手里的棉衣,头乱乱糟糟,脸红红的,像炸毛的斗鸡。
“行,不给,行,让她冻着吧,把她冻坏了,你这当婶子的不怕外人笑话!”甄玉针气的心扑通扑通的,两手空空转身回堂屋了。
甄玉针暗骂:“这是什么脏心?!对一个小孩子下这狠手,你不给就不给,我重新给孩子做!”可当她环顾屋子才现,家里的棉花早让王莲凤催着小儿子卖了个精光,一点都没剩,对一个孩子是有多大的恨,如此绞尽脑汁。
甄玉针试图跟邻居借,可邻居都知道婆媳两个在斗法,谁都不想掺和,人都势力,都不愿意得罪相对强势的一方,毕竟王莲凤林云君两口子年轻,甄玉针林成盛已经老了,没什么可以用的着的,却有可能会用到王莲凤和林云君两口子。
寒冬已经下了一场雪,林梓还是穿着单薄的衣裳,她真的一点都不愿意起床,她的手脚都冻肿了,手上甚至冻裂了口子,她白天会倚在外边的石滚上玩,老老实实地坐在那,双手插进袖口,却还冷的哆嗦,人来人往都说这孩子可怜,可是没有一个人愿意贡献出一点棉花给这孩子做件棉衣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