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边……是怎么回事?」
温庭玉忍不住伸出手,指着那熊熊燃烧的火。车渐行渐近,已经能看到火堆边围绕的人群,还有火堆后若隐若现的天主教堂。
「那是……」
潘先生的声音响起来,之后是那个人的声音:「想去看看吗?」
「嗯,开过的时候慢一些吧,我想看看。」
车速在接近火堆的时候慢了下来,空气中弥漫着木材燃烧的味道,而这其中,还有一股淡淡的臭味。
很久很久以前,似乎也闻过这种味道,但温庭玉却想不起来在哪里闻过了。
车缓缓行过跪地双手相握不停祈祷的女人;站着看热闹的男人;抱着家人大腿有些恐惧的女孩;向火堆扔石块大声咒骂的男孩。
「这是……」温庭玉盯着窗外,本来想问什么,却看到在不远的稻田中并肩站着的两个年轻男孩。
他们耳边大红的扶桑花在火光的热度中卷曲着,就像他们的脸一样恐惧般的扭曲着。两个人紧握的拳头碰在了一起,然后却象针扎一样弹开,然后猛然弯腰,捡起地上的石头大声呼喊着向火堆扔去。
「这是……」温庭玉的眼睛突然张大,「火里面……有人……」
「是……火刑,」潘先生的声音响起来,「村民在教堂前烧死魔鬼,或者被魔鬼附身的人。」
把人烧死吗?所以会有那种味道。温庭玉终于想起来自己在什么时候闻过这种味道了。
那是十几年前的冬夜,大火烧了整整一夜,那辆马车里充斥着这种味道,逼得他万劫不复。
「害怕么?」
温庭玉打了个冷战的时候,一只熟悉的手伸了过来,将他圈在怀中。
圈住自己的胸膛很暖和,总算驱散了些身上的冷意,可渐渐的,温庭玉便发现周围的温度却越升越高。
已经不是正常的温度了,温庭玉皱了皱眉张开眼睛,却突然发现原本遥远的火光包围在了车窗之外。
在火光之中,一张张黝黑的异乡的脸贴紧在窗上扭曲着。他们的嘴一张一合,温庭玉张大了眼睛,更紧的握住了身边的手。
「烧死他们……」
声音远远的传过来,温庭玉愣了很久,才发现这声音是窗外的脸上发出来的。
「魔鬼,烧死他们!!」
「啊!!!!!」
听到叫声的时候,饮墨吓得手抖了一下,手里刚煎好的药泼出来一点在他手上,烫得他倒抽一口凉气。
「爷,醒了?」饮墨快步进屋后把药放在桌子上,然后低头舔着自己被烫红的地方。
「呸,好苦!」
烫红的地方还留着温庭玉的汤药,味道苦得饮墨的脸都皱成一团。他一边搓着手一边走向床边,递了个干净帕子给已经坐起来的温庭玉。
「爷,怎么还做恶梦?不是又梦见那事儿了吧。大爷说再这么下去,他说什么也要找人来给您收惊了。」
听饮墨这么说,温庭玉的脸有些发白,伸手接了帕子,捏着顿了顿,才抬手擦着自己额头上的冷汗说:「我自己的事情自己清楚,你不要乱说话,过来帮我梳头。还有……」
他说完咳嗽了两下,抬手习惯性的想摸摸自己的头发,却想起来辫子已经剪了。
现在是西元一九一二年,不再用宣统来纪年,中华民国推翻了清朝,他也离开了中国来到了南洋。
很多事情都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