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另叶朝意外的是,他期待的那一天比他预计的更快的到来了。
当叶朝在早读时给数学老师抱去作业本的时候,他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楼道口的那个高大颀长的身影竟然是祁业翔!他依然年轻与朝气,但与一年前正规的老师的装扮不同,他这次穿了一件随意休闲的深褐色的运动装,神色里更多了几分不属于他年龄的成熟与老练。
叶朝几乎是将作业本扔在老师桌子上的,把教数学的赵老头着实的吓了一跳。但当叶朝跑出去的时候,却看到祁业翔嘴角轻挑着将李肖搂在胸前。
“我说过我一毕业就会回来的。”祁业翔的眼睛里不再是刚才独思时的深沉,带了些许的热情甚至是轻浮。
“有人会看见的。”年轻的李老师将他推开,笑着说道,“怎么比告诉我的时间早了几个小时,你不是说中午到吗?”
祁业翔调笑着:“突击检查,看看你有没有和谁在厮混。”
“去你的!我上班能跟谁……”李肖说不下去了,因为祁业翔将嘴凑在他的耳边悄声说,“那是谁一年前上班的时候和我厮混的?”
李老师的脸一下子变得像煮熟的虾子。
叶朝心不在焉的上课,放学后心不在焉的去打猪草,回家后心不在焉的给爸爸和弟弟做饭,洗过碗后又心不在焉的去给猪喂食。那两条长了烂疮的公猪在泥里拱呀拱的。
“他真的回来了。”叶朝好像失神一般的自言自语。
最后他还是打算去看祁业翔,他刚来这儿应该还没吃晚饭吧,叶朝便煮了几个鸡蛋将他们裹好揣在怀里。他不知道该去哪里找祁业翔,到学校里转了一圈后才发现早就过了老师下班、学生放学的时间。于是叶朝又慢慢的往回踱,路过语文办公室的时候,他突然听见李老师的高声喊叫。
有贼!当这个念头猛地冲进叶朝大脑的时候,他已经“咣”的撞开了语文办公室的门闯了进去。可是屋里的一切却让他惊呆了,两个绞缠在一起的人在桌子上……叶朝一下子突然想起了家里那两只在泥里拱来拱去的长了烂疮的猪。可当他看清压在李老师上面的那个人的时候,叶朝发现自己怀里的鸡蛋已经在撞门的时候被撞碎了。
“出去!”那个熟悉的陌生人眼眸中有着凛冽的寒光,厉声喝道。
叶朝听话的出去了,临走的时候还匆忙捡起了掉在地上的碎鸡蛋。关门的时候他听见一个常在他回忆的时候在耳边响起的声音:“哪个人是谁?学生吗?”
原来,他早就不记得我了。
……
教工宿舍里李老师的屋里还亮着灯。
“你怕他干什么,一个学生而已,说出去又有谁信,今年你们学校新盖的教学楼和电脑都是我捐的钱,学校怎么也不敢把这件事张扬出去断了自己的财路……再说反正你也不用再回这儿了,我已经给你在楚氏公司里安排了营销经理的职务,明天就跟我走。”祁业翔一边打着领带一边对爱人说。
李肖的眉毛略微舒展开,可是马上就又锁紧了:“还有户口的事,那个李书记不是说这个证明不全就是说那个手续没有,”李肖悻悻道,“其实他就是想让我把那个资助读大学的名额给他外甥女,我说我做不了主,他就说让我帮着找找校长,我说郑校长也做不了主他又说学校的事校长怎么会做不了主……我跑了十几趟了,到现在户口都没调出来。”
“怎么不早跟我说。”祁业翔俯身亲了一下爱人的脸颊,“那个名额是由楚氏资助的,我改了它不就得了,那个什么书记的外甥女叫什么?”
“李岚。”
祁业翔拿出韩助理给他的今年资助学生的名额,找到柿县后在二中的那一栏写下了“李岚”,然后将本来在那张纸上打印好的“叶朝”这个名字一笔勾掉,“明天和我走,户口的事留给韩助理去办,那个书记再敢在这上面为难你的话我要他好看!”
……
“祁董事长为我校捐助了大量的资金,为我县的教育事业做出了杰出的贡献……下面欢迎祁董事长讲话!”郑校长结束了冗长的讲话,底下的学生按照班主任吩咐好的热烈鼓掌。叶朝也在无神的机械的拍着两手,楚氏的董事长?怎么会是他……往年来校的都是他身后的韩助理,这次他亲自来是因为李老师么?……
祁业翔结束他简短的讲话后便开始公布今年的资助名额:“根据李岚同学的优秀表现,我集团决定将资助她大学四年的全部学费。”
底下依旧是如潮的掌声……
叶朝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回家的,正在抽烟的叶老二看见儿子只说了一句:“怎么才回来,做饭去!”
“爸,我不读了。”叶朝看着父亲双鬓变得雪白的头发,和黑红粗糙脸上的皱纹,喃呢的说,“考上大学我们也交不起每年几千块的学费,弟弟也在上学……我不读了。”
“嗯?”这次轮到叶老二吃惊了,看着这个原来打死也拗不过来的儿子,“赵老师不是跟你说今年是你被选中,被资助读大学了么?”
“不是我……反正我不读了。我去跟三表哥打工去。”
“好、好、好!”叶老二拍拍儿子的背,“真是懂事了。明天我就跟小三说去,他上次打工不小心在工地摔了腿,现在也快养的差不多了。我现在就去你大伯那……”
“爸爸,我去打工可以,”叶朝咬着嘴唇,双手也攥的紧紧的,“但是你不能叫弟弟和我一样,不能叫他休学做工,只要他想读我来供他。”
“好、好。”叶老二心情大好,都没仔细听儿子的话就答应了。
第二天祁业翔的奔驰车沿着柿县的公路,快速的开出了这个贫瘠闭塞的乡村,和他同坐在车里的还有李肖。谁又能想到,祁业翔仅仅在柿县的两天,却改变了一个少年一生命运。
近冬的烨市,一切都笼罩在刺骨的霜气里,连“爱乐广场”的长椅上都蒙上了一层白霜。叶朝裹紧身上的单衣,哆哆嗦嗦的靠在那个长椅上。一阵寒风吹来,他又不由得打了一个寒颤。
来到烨市已经一年半了,开始是有三表哥带着来的,可来了才知道三表哥根本不是在这里打工的,而是在一个叫“马脸”的地痞流氓手底下做小偷,专门找热闹的地方划别人包,上次回村里养伤时说是在工地操作失误造成的腿伤,其实是在局子里被人打的。但是叶朝说什么也不做小偷,“马脸”看左劝右说,连威胁带恐吓都不行,只好放他走了。临出门的时候三表哥追了出来:“我可是为了你好才带你来的,你三哥我小学都没毕业也只能干这个了,小六你可别断我的财路,还有,家里那边别跟伯他们说……”
叶朝厌恶的看了他一眼,头也不回的走了。
“妈的!这小子!”身后的三表哥愤愤地骂道。
不能跟着表哥干,但也不能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