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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页(第1页)

那两个壮汉只当是伙计嘴硬,两个人换了个眼神儿,那伙计便被压着进了后门。孙巧珍亦被一个汉子压着折磨着。伙计从未受过如此侮辱,当场便气急攻心吐了一口血。

现下死里逃生的这个穿着破布烂衫的人对着李维信说出这番话来时,直叫围着他们看的人吐了好几口唾沫。早有不曾离去的客商遣人去报了官,这时候衙差正好挎着大刀前来,将伙计并李维信等人带去衙门。

到了衙门升堂之时,颜舜华站在一旁隐约瞧见伙计的脖颈间并没有男人脖子间凸起的那一块儿,显见得是个女人。

而这厢县令将将安抚过其县令夫人,挨过窝心脚,方才出来。李维信对县令亮出一块儿甚么牌子,那县令便对李维信点头哈腰地,甚是客套。

当下几人略略地叙了叙寒温,白胖圆滚的县令就将官帽扶了扶升堂。

原来这个“伙计”并不是伙计,而是孙巧珍。早在她出现并在大庭广众之下哀嚎着是李维信害的她时,李维信便听了出来。孙巧珍故意学着伙计的声音,虽说像,到底还是有些不大一样的。是以李维信早就晓得了。

这件事请的原委,还要从伙计并孙巧珍两个被两个壮汉拷问财物下落时说起。伙计的后门从未被走过,是以当壮汉对他作出恁般事情时,他一时气急攻心吐了口血,便奄奄一息了。而那壮汉正在兴头上犹自不知,是以不过半个时辰,伙计便一命呜呼了。

而孙巧珍是和他们一伙儿的。是以那两个壮汉见孙巧珍咬牙说不知道,也没得法子,只好在泻火后放了孙巧珍。

孙巧珍不堪忍受如此惨无人道的日子,她想道:“要不是箱中的货物被调换了,只消到我早就布置好的地儿我就能叫那两个腌臜的浊物见王。如此一来,我和那个呆头呆脑的小哥便可用那些钱物一起过上富足的安稳的生活,料想他那个老实模样儿,是个好拿捏的。哪里会像如今这般人不人狗不狗的日子?”

这般一想,孙巧珍就打心眼里恨上了李维信。她想着,这般没头没脑的日子过下去也甚是没有意思,故而拼着把一张脸不要,换上伙计的衣裳,去拦住李维信,本意是在临死前也要给他添个堵气一气他的。哪里晓得,这气没出成,反倒叫李维信给送进了官府。

颜舜华在人群中看着李维信,他适才亮给县令的那个牌子她是晓得的。那是当初六扇门未被裁撤时由皇帝“赐”的身份牌子。只是不晓得,到如今那块儿牌子还有这般大的效用。

不消县令审问,孙巧珍拼着要找几个人一同倒霉的心思,便将她以及她的同伙的藏身地并他们如何行骗的原委说将出来。围观的群众议论纷纷,颜舜华瞧着李维信那一本正经的模样儿,正要悄悄地自行离去时,一个颀长的黑衣身影赶着几个鼻青脸肿的壮汉从围在衙门口看热闹的百姓后边儿走来。

在李维信的示意下,衙差将几个人一同抓进去,那个黑衣身影却不见了。此时此际,李维信已经全无之前的温和爽朗,而是满脸肃杀之气。

经过审理,颜舜华又想了想,才明白过来。原来这些事情,都是李维信一早就布置好的。他先是将破烂碎棉布充作货物在旅舍住宿,引行骗者上钩,再将计就计一网打尽。至于怎么个一网打尽法,她却是不晓得的。

此时此刻的颜舜华只知道,李维信一个人,下了这么大的一盘棋。只是不晓得其中有甚么缘由,伙计离开后他并未得到线报。

看着公堂之上的李维信,颜舜华才觉着,兴许自家并不晓得这个人是谁。只是那颗急于回去的心蒙蔽了他的双眼。原本他提及轩举二字,想必是心中大发了那么一回慈悲叫她走,偏生她没有意会着?

如此说来,李维信口中的话,到底有多少信得?颜舜华暗暗心惊。再往左右一看时,只见今早看到古的两个客商换了个装扮一左一右站在她的身旁。

果然!颜舜华心中暗暗叫声不好,脸上却不敢露出半分行迹来。她盘算着要如何才能神不知鬼不觉地离了这里,偏生一左一右两座大山守着她,能叫她如何?

颜舜华想了又想,扭头往外望了一望,便向外头走去。那两个人,一个不远不近地跟着颜舜华,另一个则去找李维信,告诉他这个事情。说老实话,颜舜华此时心中疑虑重重。她有甚可叫人惦记的?能叫传说中六扇门留下的秘密神捕前来带她要去个不晓得的甚么地方?又是为甚,这个秘捕有了些私心要放走她?

她走近苏州城离衙门最近的珍宝斋,说是要选一根簪子。此举么,一来她是女子,要买根簪子实属合情合理,不易叫人怀疑。她可相机逃走。二来,就是没甚机遇逃走的,她也可顺走这个铺子一根尖锐些的簪子,好歹能防身不是?

就是颜舜华走进珍宝斋时,跟着她的那人后面又跟着另一黑衣人。黑衣人将一根在麻沸散药汤中浸过的针扎进那人的颈项间,那人便倒地不起了。

此时全然不知发生了甚么事情的颜舜华在珍宝斋里选了根尖细的、样式颇为精巧的松清木簪,她身后便有一只手拿出一锭银子放在柜台上。

☆、金风玉露

掌柜的欢喜地将银子收起来,正要说点甚的时候,颜舜华转头,只见一个黑衣人戴着个帷帽,身姿颀长挺拔。

再要看别的,却是不能了。颜舜华打量了一番这个黑衣人,他下盘极稳,想必是个练家子。这个练家子虽说通身的黑衣还戴着帷帽,其周身那股子清清冷冷的气息倒是明显得紧。

并非是故意做作,通身自带疏离。这般不是太过好心的人反而要叫人安心些。有句话叫做“欲先取之必先与之”,还有句话叫做“天上不会凭空掉下个馅儿饼来”,可见得是在告诫世人,莫要贪一时的小便宜。只因这个小便宜后边儿必定会有个大陷阱。

早先的单大、后来的李维信,皆是那个凭空送来馅儿饼的人。颜舜华本就暗自心神不定,担忧着李维信派来悄悄儿跟着她的人,正是急于脱身的时候。哪里就能想到,又遇到这么座尊神?

何谓雪上加霜?这便是了。颜舜华心中暗暗道个不好,面上却装作个漫不经心的模样儿。她粗哑着嗓子道:“正所谓君子无功不受禄,你……”

黑衣人见颜舜华正正经经的一副“我是男人我是君子”的模样儿,心口一噎,不晓得该如何说话。透过帷帽,他看着颜舜华那小小的骨架跟纸片儿一般单薄,一颗心登时就软了。

他暗道:“不晓得这个小娘子出门在外,受了多少苦楚才像如今这有如流浪猫一般的模样儿。分明是一只惊弓之鸟,还要强自装作镇定,也亏得她能有如此警觉。”

当下帷帽后的他声音清清冷冷地,有如潺潺流水击打在碎冰上:“何出此言。你本不是君子,受得。”

颜舜华心口也是一噎,她还是首次遇到有人说话这般直接。便是单大这般山野村夫,也晓得用些谦辞敬称,看上去不说彬彬有礼,好歹也是谦让有加让人心中熨帖的。如今这个话,可叫她如何搭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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