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才很是惊讶,一时不敢上手去接,而是去问顾诚因的意思,“郎君,这……”
顾诚因没有半分犹豫,甚至眼皮都未曾抬起,只是淡道:“不必。”
“啊?”珍珠当即愣了,忙又去看林温温。
很明显,这主仆二人都没料到会被拒绝,林温温气得咬牙,暗道这个顾诚因不识好歹。
可到底眼下只能想到这一个办法,林温温还是耐着转过身来,从珍珠手中将接过,亲自递到顾诚因面前,语气十分诚恳地说:“顾表兄,我的羊毫可是用兔毛做的,特别好用,你试试就知道了。”
怕被再次拒绝,林温温顿了一下,又立即补充道,“我不是借给你的,我是送给你的,你便是用坏了也无妨的,真的……”
小女娘的声音很轻,很柔,却依旧能够听出她心中的急切。
顾诚因终于抬眼,那平静无光的眸中,带着几分不解地朝林温温看去。
小女娘唇角的弧度扬得恰到好处,精致的鼻尖因为方才哭过的原因,有些红,而那双眼睛,也因泪水的冲刷显得格外透亮。
看到少年终于有了反应,她忙将朝他眼前又伸了半寸。
与此同时,绯红的袖口也在不经意间滑落,一截纤细白皙的手臂就这样闯入了顾诚因的视线。
他面上看不出任何情绪,只那眸光微停了一瞬,便淡淡移开,抬手接过了面前的紫毫,薄唇中低低道出一个字:“好。”
音落,他将脸转去一旁,拿出帕子掩住唇角又是一阵低咳。
林温温眉心轻轻蹙起,极力让自己不要表露出嫌恶的神情,她想问顾诚因染了何病,却又说不出口,想了想,最后只是挤出一句关切的话,“表兄要多多注意身子。”
说完,她不紧不慢的回过身去,可下意识还是将那软垫又朝前挪了几寸。
第二堂课开始后,果然如青才所说,宋先生要他们默写《诗经》中的段落。
世家子弟的字迹都得了夸赞,尤其是宁轩的字,苍劲有力根本不像出自少年之手,老先生看了赞不绝口。
林海的字也是极好,卢萧的略逊一筹,至于顾诚因,老先生只是道,“过于凌厉,锋需收。”
三位小女娘,只有林清清的字得了夸赞,卢芸的字不比林温温强多少,老先生也未批评,只是摇了摇头,要她勤于练习,而林温温,因为将自己唯一的也让给了顾诚因,她没能完成默写,特意起身与宋先生行礼道歉。
老先生没有责她,反而还当着众人面夸她,“君子贵人而贱己,先人而后已。”
这是林温温自懂事以来,头一次听到有人夸她是君子,当即便对这位老先生生出了无限的尊敬,她决定今晚要早些休息,明日听讲时定不会让自己再打瞌睡。
总算熬到散堂,林温温早膳就吃得仓皇,堂间休息也未用茶点,此刻早已饿得前胸贴后背,再加上她盘坐许久,膝盖都麻了,竟在起身的时候软了腿,硬是坐在那里揉了半晌的腿,才被珍珠慢慢扶起。
堂内的学子们早已离开,林海却没有着急走,他站在竹林边,一副兴师问罪的模样,盯着正堂门口的方向。
等了片刻,未见林温温出来,他眉宇微展,直到那抹耀眼的绯红出现在眼中,林海蓦地愣了一瞬,随即便重肃了神情。
小女娘显然没有料到他会在这里等她,那张小脸肉眼可见的紧张起来。
在林温温的印象中,这位兄长原本对她很是爱护,有时候甚至对她比林清清还要好,可不知从何时开始,兄长的爱护逐渐变成了挑剔,就好像她身上有数不清的错处,每次见面都会得他几句训责。
林温温虽然已经习惯,可到底还是有些怕的,她硬着头皮来到林海面前,挤出一个笑脸道:“兄长怎么还未回去呀?”
感觉到林温温在怕他,林海眉宇间的沉色又重几分,直接出声训道:“林家与宁家的关系这样近,顾忌着宁轩守孝,今日到堂之人皆穿着素淡,可你呢,打扮的这样花枝招展,是存了什么心思?”
林温温料到会挨训,却没料到会是这个缘由,当即愣在原地,支支吾吾道:“我、我没有,我不知道……我不是……”
她不是故意的,她原本也没想穿这件衣服,是娘亲非要她穿的。
可这些话哪里说得出口。
林海似乎也没有打算听她解释,训责完便失望地冲她摇了摇头,拂袖而去。
林温温不知自己是怎么回凌云院的,这一路上她什么话也没有说,脚步也越走越快,到最后几乎是冲进自己房中的。
冯氏得知她回来,忙带着熬好的燕窝寻了过去,一进屋看到林温温正趴在案上哭,便猜是在堂上又出了什么岔子。
她叫林温温起来,林温温不愿,一听到她声音便更觉委屈。
冯氏叹了口气,又去问珍珠,“今日堂上出了何事,怎么让你家娘子哭成这个模样?”
珍珠见林温温还在哭,并没有要阻拦的意思,便将今日在扶云堂的事,细细道出。
说到林温温堂上丢盹儿,冯氏只是略微蹙了下眉头,俨然一副意料之中的样子,并未出声训斥,听到卢芸讥笑林温温说那《任氏传》时,冯氏甚至冷笑一声,直接啐道:“卢家就没一个好东西,那小浪蹄子分明就是嫉妒我家温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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