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整整兩年十個月的積蓄,就這麼沒有了,心裡空落落的。
喬司很抱歉,再三保證。「姆媽會還你的。」
「你向媽媽要錢吧,媽媽有黑色的卡,做裙子還要好多錢。」
喬司面露難色,「那是你媽,不是我媽。」
「喬姐?」身後傳來試探的喊聲。
喬司應聲回頭,茫然的目光一瞬即逝,驚訝道,「你是…6雪?」
面前的女人風塵僕僕,黑色羽絨外套有些灰塵,洗褪色的運動褲鼓鼓囊囊,運動鞋沿滿是泥漬,灰色加蓋褐色,乾濕重疊。
與當年讀研時那個青春靚麗的小姑娘,判若兩人。
「你怎麼在這兒?」喬司很欣喜,年紀大了後,對曾經相識的人都有種見一面少一面的珍惜感,哪怕她們當年也算不上多好的朋友。她推了推腳邊的小不點。「這是我女兒,鹿寧靖。」
6雪雙手在褲子口袋摸了一下,發出鏗鏗的金屬聲,好一會才摸出一塊巧克力,給小不點。「你好,寧靖。」
「謝謝阿姨~」鹿寧靖乖巧接過,巧克力有些軟,可變形的形狀不是這樣的軟度能達到的,應該化了好多次。「姆媽,阿姨也是警察。」
6雪一驚,「寧靖怎麼猜到的?」
鹿寧靖按了按巧克力上的凹陷,又戳了戳6雪鏗鏗響的口袋,「這是手銬壓的。」
「哦~喬姐,你女兒是塊當警察的料。」
喬司大笑,摸了摸寧靖的頭。「我們坐會兒?」
三人就近去了一家便利市,沿窗坐著。
6雪咬了一口剛加熱的飯糰。「我算運氣的。畢業那年正好趕上單慶招特警,不限性別,又只要偵查專業和應屆。我體能不算好,八百米拼死拼活跑進三分鐘,堪堪過了死亡線。當時心都涼了,以為這次就是陪跑,沒想到啊,筆試壓第二名三十多分,總成績還能多一分多,就這麼上岸了。」
喬司目露回憶,想起自己當年體測的模樣。「能過特警體測的,文化成績都不會好到哪裡去,你是碩士畢業,好好準備,怎麼都不會差的。」
「當時我也這麼想的,所以精力都放在體測上,沒想到只勉強進了死亡線。到最後居然還贏了。」6雪眉間都是細紋,一笑盡顯,「我當時就想,我的夢想就此開始了。」
喬司從大紅塑膠袋裡摸出玉米香腸,拆了一根給鹿寧靖。「我記得你當初是想到刑偵出外勤?」
6雪苦笑一聲,「刑偵壓根就不要偵查女生。他們甚至願意要傳、要計算機,要土木都不要女生。當時我就納悶,我正兒八經偵查碩士,怎麼就挑不到一個對口的崗位?人搞藝術的都能考公安。」
喬司嘆息,如果早幾年談到這個問題,她還義憤填膺,現在只能是有苦說不出。
6雪不吐不快,「後來我就想,既然我考進來了,既然我能夠承受這個崗位的壓力,既然我付出的可以比男生更多……外面還有那麼多像我們這樣有理想的女孩子,那能不能給她們一個機會?」
「第一年比武我就拿了第三,後面連續兩年都是第二,我們領導很高興,可能是一個小姑娘甩那麼多大男人,他覺得很有面兒。後來他問我有沒有想要的,什麼寢室給你單開一間,包浴室啊什麼的…」
喬司抿唇笑了,相似的經歷總能戳到共鳴之處。「那你怎麼說的。」
「我就問,能不能給我們單位再分兩個女生名額?他當時臉直接拉下來了,要兩個女生名額,那男生就要少兩個。那話里話外的,好像給男生所有的名額是理所當然的。」6雪嗤笑一聲。「女生一開始連考試的機會都沒有!」
喬司又替鹿寧靖剝了一根香腸。「他答應了吧。」
6雪一愣,「是…我好說歹說,他最後終於答應了。」
喬司一陣心酸,眸子甚至帶上了一點悲憫。明明知道結局的她,還是問道,「後來呢?」
「第一年以限女性、公安專業的條件招進來兩個,我手把手教她們,出外勤也是眼底下看著,生怕出什麼問題,她們還算爭氣,雖然不出彩,但也能夠上標準線。第二年我再申請,領導又給我過了,一開始一切都好,漸漸就不對了。」
「也許是到了年紀,她們本就年齡相仿,幾個女生一起懷孕,生孩子的生孩子,休產假的休產假,特警工作比較危險,怎麼也不可能讓孕婦上,堆積的工作分到了其他隊員頭上,我巡完邏回寢室,總感覺是進產房。」
「其實這些我都能理解,總不可能讓所有女性為了工作不生孩子吧,可有兩個女生休完產假回來就申請調崗,她們先前讓別的同事頂上的工作連一天都沒有頂回去,無縫銜接調去內勤。」
6雪眼神麻木,「內部矛盾爆發了,也就是從那時候開始,單位就停止招女性崗,改用不限性別了,專業也更偏向理工科了。」
喬司明白,這樣的偏向其實和限男性沒有太大區別。「大環境如此,不是你的錯。」
6雪無奈搖頭,「如果網上的女。拳主義們都能落實就好了,太多只會口嗨的人舉著女權的牌子,然後把前人做的努力付之一炬,我用上萬顆子彈和無數榮譽換來的兩個崗位,現在也沒了。」
「我不怕與男人肉。搏,但我忍不了女人背刺!」
男女先天的生理不同,也就導致無法做到完全平等,女特警要想達到男特警的水平,所付出的努力非常人所能想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