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正這幾日下雪,山上路滑,林海約摸是不會來的。
可林溫溫想錯了,快至午膳時,林海還是尋了過來。
林溫溫在練習雙面繡,專注而認真,沒有覺察到外間的房門一開一合,一個身影走了進來。
林海將大氅遞到銀竹手中,沖她做了一個噤聲的手勢,銀竹頷,掛好衣裳便退出房門。
林海來到臥房外,那懸掛著的一層帘子,被他掀開一條縫隙。
屋中,林溫溫髮髻未梳,一頭墨發鬆散的披在肩上,如絲綢一樣泛著光澤,而那張白淨的臉頰,也顯得更加嬌小,似還不如他的一隻手掌大。
林海也不知過去了多久,只知道就那一個側臉,便讓他看得怔愣,久久都未曾回神。
喉結微動,他終是撩開門帘,朝屋中邁步。
林溫溫正繡得關鍵,一雙細眉微擰,眸光半分不移,恍然間有陰影擋住了光線,才讓她意識到身旁有人。
林溫溫抬眼時,林海已站在她身側,抬起的手只不到半寸,就要觸碰到她的臉頰。
林溫溫被嚇得一個哆嗦,針尖扎進了手指里,她蹙眉吸了口氣,也顧不得疼痛,趕緊將針扎進線板上,朝床榻另一側挪去,驚訝地問林海,「兄長怎麼忽然來了,為、為何不敲門就進來了呢?」
林海的手在半空中頓了一瞬,隨後立即背在身後,他目光還在林溫溫面容上,只神情與方才不同,帶了幾分冷意,「還有臉問我,這幾日你可有練琴,可有背詩,竟將時間都浪費在這些事上!」
這兩月中,林溫溫見到林海,已沒有了最初的喜悅與期盼,反而還隱隱覺得林海有些古怪,不論是看她的眼神,還是與她在一起時不經意靠近的距離,讓她總有種異樣的不安。
尤其是今日,不論林海覺得她有何過錯,都不該直接闖進她房中。
兒大避母,女大避父,林海不該不懂這些的,更何況,他向來以品行端正來自居,怎會不吭不響要抬手要碰她?
林溫溫明顯有些慌神,她帶著幾分慍色,朝林海道:「我衣衫未整,煩請兄長先出去。」
林海腳下未動,伸手去拿起她床邊的繡帕,林溫溫以為他是又要碰她,便趕忙又朝里側縮了縮。
這讓林海眉梢瞬間蹙起,他不悅地將那帕子拿到面前,看了片刻,甩手便丟在了地上。
林溫溫登時心口生出一團火氣,想要出聲罵他,可到底還是憋了下去,只深吸一口氣,再次逼自己耐下心來,只一開口,多少有些不客氣,「兄長可否先去外間等候?」
兄長這兩個字,她故意加重了語氣,便是提醒林海要注意分寸與禮數。
然林海不僅沒有離開,反而背在身後的手用力握緊,直接抬腳踩在了那條繡帕上。
這繡帕做工極為精細,雙面的繡活又甚是巧妙,林海方才只看一眼,便能看出它的美,誠如面前的林溫溫一樣,帶著一股攝人心魄的魔力。
林海厭惡這種感覺,像是宣洩情緒一般,面容冰冷地用力踩在上面。
林溫溫終是忍不住了,她揚聲質問:「兄長這是何意?為何要糟蹋我的心血?」
「心血?」林海冷哼一聲,不屑地看著她道,「三娘,是你在糟蹋為兄的心血!」
林海抬手將床邊一筐針線打翻,床邊與地板上都是針線。
他厲聲斥道:「我辛苦將你從顧誠因手中救出,又特地為你置辦宅院,你的吃穿用度,哪一樣不是我精心為你挑選,我承著這般大的壓力,你卻依舊不知悔改,偏要學那些低賤之人,做這些低賤的事!」
「低賤?」林溫溫也徹底爆發,直接掀開腿上薄毯,從床榻下來,三兩下蹬上繡鞋,仰頭就對林海道:「我不覺得做繡活是低賤的事,兄長要是這般覺得,那就不要穿衣,也不要穿鞋,因為你身上的每一樣東西,都是來自你口中低賤之人所做出來的!」
「你說什麼?」林海不可置信,一雙眼瞪得極大,這是他十多年來,頭一次見到林溫溫出言頂撞他,他當即就蒙了,然很快,便又回過神來,蹙眉道,「你敢這樣和我說話,我是你兄長!」
反正今日多半是不會太平了,憋了兩個多月,林溫溫算是豁出去了,她開口就道:「是我兄長又如何,對就是對,錯就是錯,我的繡活做得這樣精緻,你不誇讚我也就算了,還這樣貶低我,你以為這很容易嗎,我辛辛苦苦忙了一上午,憑什麼要被你貶低?」
說話時,林溫溫忽然想到了顧誠因,在那暖和的小屋裡,他笨拙的拿著針線,要她教他做繡活,連狀元郎都能誇她,身為兄長的林海,為何總處處針對她。
林溫溫也不知自己是怎麼了,為何今日敢和林海對著來,可否是因為顧誠因,才讓她有了和林海辯駁的勇氣。
但林溫溫來不及多想,她只知道,她做的沒有錯,說得更沒有錯,不管今日會受什麼責罰,她都不會為此而感到後悔。
面對林溫溫的理直氣壯,林海再一次蹙眉愣住,可緊接著,他便也不再客氣,用那最惡毒的話來反擊林溫溫。
他罵她是潑婦,罵她不學無術,罵怕狐媚惑人,不知廉恥……甚至說她下賤……
他以為這些話會讓林溫溫羞愧難當,痛哭不已,卻沒想到,林溫溫神情絲毫未變,只蹙眉凝望著他。
因為這樣的話對於林溫溫而言,她已經聽到了不止一遍,且在他張口大罵時,她又想起了那個人,那個對她說,這些不是她的錯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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