醬濃,味甜,火候恰到好處,算得上一道好菜。喻江見慣了奇珍美味,這種對他來說偏甜,動了一筷子後停手。
「為什麼?」
「你是說小時候不吃飯嗎?」
「……」
「小孩子胃口差,不吃飯多得很。」
似乎不想繼續這個話題,田恬笨拙地轉移喻江視線:「夾不到蝦。」
喻江看了他眼。
幾秒後,一顆剝了殼的蝦仁蘸滿蝦醋,放在了田恬碗裡。後者嘻嘻一笑,撒嬌語氣信手拈來,前者聽得多了,竟分不出真情還是假意。
他不願多想,偏偏事情擺在眼前,喻江控制不住混亂的思緒,目光始終停留在田恬臉上。
饒是孩子的變化明顯,可能長成現在這般容貌,幼年怎麼會不出挑。就算他當喻溪說的話為胡話,結合先前田恬說他喪母失父……
被陌生男人抱在懷裡、四星酒店、不過八九歲的年紀。
喻江雖生名門,見過的腌臢不比尋常百姓家少,驟憶起隔著陽台聽到的那句小爸爸,還有被田恬隱瞞著的舍友。
他大度、包容,不代表就能完全接受田恬的過去。他隱忍、沉默,不代表就能默許人一而再的欺騙他。
「小恬……」
結果話剛起了頭,卻被對面打斷,田恬疊起餐巾紙,衝著忽然沉默的喻江笑笑:「我吃好了,走吧?」
甚至不等喻江回應,田恬裝作發現門口的鮮玩意,快步跑出飯館,直到站在人來人往的大街,才緩緩壓住心底翻湧的寒顫。
那視線粘稠、陰冷,帶了爬行動物獨有的滑膩,順著他的鎖骨一點點往上挪動,最後停在嘴邊,試圖鑽進他的喉嚨。
北城還有認識他的人?
不應該,當年被拐後關他的酒店早已清洗,查封了好幾場不該有的非法拍賣,就算現在有人見到他,也認不出來才是。
可那目光不會錯的。
田恬深呼吸,肺部充盈暖秋,逼自己忘卻那段暗無天日的記憶,不斷地進行自我安慰:「沒關係,有小喻在,出不了事。」
默念三遍,說了一遍,聽見身後腳步,他轉身看向喻江。男生這次未穿襯衣黑褲,奶白亞麻短袖配著直筒西褲,搭了件淺色外套,通身氣質出眾,卻未如往常走來,而是站原地靜靜打量他。
兩人一時無言。
喻江不說話的時候,嘴角微壓,垂眼時面容為不近人情的冷漠。田恬自是見過他如此對旁人,卻不料會有一天如此看待自己,心下恍惚,腳跟不自覺後退半步。
他是個膽小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