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深沉,一轮皎洁的明月悬于中天。
满地的月光倾洒向大地,初春时节,若枝却并不似良渚夜间寒冷。
勾月把胳膊放在支起的膝盖上,指尖在膝上轻敲,实则已内心烦躁不已。
对纪朴伤势的担心,对文渊之冷静到近乎冷漠的愠怒,对太姚儿投靠若枝人的不解,种种愁绪压在心头,她竟一时间无法理出脉络来。她有些喘不过气,心中憋屈又不知如何排解。
“吱——”医庐破旧的木门划破此刻夜间寂静。
是文渊之。
他缓缓靠近勾月,也坐在了她手边,药庐外悬着一盏孤灯,昏暗,叫人看不清他面上神情。
人算不如天算,纵使他神机妙算,也算不出如此变故。
他低估了太姚儿心中的恨意,也高估了离纤尘的野心,前者让纪朴陷入生死危机,后者则轻易化解这场滑稽的联盟。
“纪朴不会死,沈纪两家也不会因此和朝廷结仇,”他靠着勾月坐下,二人手臂相碰,幽幽开口道。
“呵,”勾月轻哼一声,有些赌气,“有什么关系,就算是纪朴死了,你也有办法祸水东引,不是吗?”
“你是什么意思?”文渊之明知她在气头上,破天荒不想顺着她的脾气,他要顶一顶她的怒气。
“我太了解你了,机关算尽,就算是今日纪朴真的遭遇不测,你也会想尽办法将祸事引到若枝王身上,而将默毒摘出去,朝中局势不会因此有动荡。”
勾月的话让他隐隐生出怒意,她说的是实话,但这样的实话,她很少说,如果是为了纪朴,他只会更心凉。
“你这样揣测我?”
白日里经历了许多,怒火攻心,文渊之的身体有些支撑不住,剧烈咳嗽起来。
勾月慌了神,“你……你没事吧?”
剧烈的咳嗽让文渊之说不出话来,摆摆手,算是回应了勾月。
“对一个深爱你,且只有三年时间可活的男子,大多时候你应该宽恕些。”离纤尘那日说过的话又回荡在勾月耳边。她无法对他憎恶,放在十多年前,她早就拔腿走人,但是现在她不再是那个冲动鲁莽的塔兰,她是跟他一路走到现在的太勾月。
还吵什么,还有什么好吵的?
勾月起身扶起文渊之,将他身上的重量挪在手臂中,想把他扶到房里休息。
一靠近,她才现文渊之周身散出阵阵寒意。
医庐西边的草房里,勾月仔仔细细把文渊之裹得严丝合缝,随后自己睡在他身边,紧紧环住文渊之。
她怕。
她怕极了。
离纤尘说过,以身饲半生蛊,造出千日醉的人,作过之后最长也就挨到三年,况且阿渊已经作过一次了,她不敢想以后的状况。
她伸手摸进他的里衣,阿渊温热的胸脯正一上一下有节律的起伏,还好。
这让勾月稍稍安心下来,她侧身看着熟睡的文渊之一言不,沉浸在此刻的宁静中。
良久,她走出了房间。
离纤尘的医术甚是高,昨日纪朴生死一线,险些丧命。
仅仅一个晚上,虽然现在他还尚未清醒,不过渐渐红润的脸颊,看得出已经脱离了危险。
见勾月前来,离纤尘招手叫她,“你接下来怎么打算?”
勾月觉得这里还是若枝地界,多滞留一日,就多一分危险。
离纤尘却摇摇头,“你觉得纪朴现在能赶路吗?”
“至少我们要离开陇城,你觉得呢?”
他沉思片刻,将两只杯子放在庭院的木板上,木板架高几寸,高于地面避潮,“这是纪朴,这是文渊之,现在这两个杯子,你觉得谁容易碎?”
“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