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铁艺架子摔黑色大理石地面上,三四个保安伸着双臂围住一个状若疯虎的女,以挤压驱逐的方式把她往一边儿赶。
“程烨奎不得好死!放开!程烨奎!杀不过头点地,给留条活路……程烨奎出来,王八蛋草八辈祖宗……”
女又求又骂还动手,直接把迎面的保安抓了个满脸花,保安尽力躲着她的爪子,脚下却半寸不让地往前推,配合同事把那女挤进了车面一个小门,就隔离门将要关上的一瞬,左知遥看清了女的脸。然后门“碰”地一关,一丝吵闹也听不到了。
左知遥停步,觉得这张脸他肯定见过,但印象太模糊,想了半天也没想起来。扭头现银根正安静地看着他,跟银根摇摇头表示没什么,一拉他并肩跟服务生上楼了。
俩没去敞厅,找单间对练了一会儿。左知遥因为前段时间的车祸被韩韬下了静养的死命令,别墅里被栾叔看得死紧,不用说找动手,就是他自己,锻炼的时间稍微长一点儿都会被絮叨。银根的身手他是亲眼见过的,早就心痒痒想试试了。
两个活动开后,拳来脚往的消磨了一下午,论身手,他跟银根肯定没法比,但银根是护院僧教授的底子,左知遥攻他防守,倒也十分合拍。酣畅淋漓的对战让左知遥倍感过瘾,什么郁闷都飞了。能让男心情舒畅的就两件事,一个是滚床单,另一个就是打架。这话可能偏颇,但用左知遥这里却刚刚好。
尽管海城是海滨城市,夏日午后的风还是裹夹着奥热。左知遥喘着粗气扔了拳套,捞起矿泉水,自己喝了几口剩下的都当头浇到了脸上,甩甩头,曲臂靠护栏上,仰头闭上眼睛。海风很大,从背后的窗口灌进来,汗湿的背心也被吹出了波浪。单向透明的落地玻璃外,是一碧如洗的蓝天大海。
银根扔了条毛巾过去,自己也挂着毛巾拧开瓶水,趴栏杆上看海。
左知遥顺手擦把脸,一偏头现银根眼神晦暗,稍一琢磨就明白了,骂:“赶紧把那表情收收,被动一下午了还没郁闷呢,拉个脸算怎么回事?”
“……差多了。”
“自己也明白,一般不死也废了。”这点上,左知遥没劝他,对每个来说,都有些东西意义不同,失去了不能不惋惜。这个劝不了,别也替代不来。何况,银根也不是个希望别同情的。
果然,银根说:“知道。”他原地跳了两下,盘膝席地而坐,“家里有房子住,有安定的生活,弟妹有钱出国读书,以后都会很好。这是那场斗兽的代价,而还活着,这就是捡的。”
左知遥笑了一下,正想说话脑子里什么东西一闪,他猛然想起那个女是谁了!房子!这女是小兰姐!棋牌街魏武爷的女!
魏武爷外号魏大吊,是海城地下的老牌儿物,平生为就讲“义气”二字,新世纪全国扫黑,一大批锒铛入狱,海城地下势力大洗牌,魏大吊急流勇退,居然没攀咬躲过了一劫,也算是奇事一桩。事后证明,魏武爷的确值得兄弟们保他,他蛰伏了一年,第二年带着全部现金购买了黑市三不管的棋牌街一连三间店面,打通了开了个台球厅。身边是跟他熬过了苦日子的情妇小兰姐。营业的第一个月开始,他就把台球厅的收入分做了几十份,当年跟他有关系的哥们小弟有一个算一个,无论是里面的、跑路的还是死了的,每家每月按头给养家费。魏武爷传话说:们安心,只要有魏武一天,们的爹娘养,老婆不改嫁养,儿子闺女养。
就凭这一句话,黑白两道都给他几分面子,棋牌街再乱也没去台球厅捣乱。
按时间算应该是几年后,6正秦还活着,6家被韩韬挤兑的没办法,背水一战揽下了棋牌街改建的项目。当其冲的就是拆迁。棋牌街是真正的三不管,大部分房子都是死搭乱建的,魏武爷的台球厅就此列。没有房照的房子按道理也给补偿,但钱很少,肯定和有房照的比不了,更不用想门市房了。魏武
爷带头扛着不拆迁,拆迁他就没法养弟兄们的家了,他是宁死也不动一步的。6家知道魏武爷根底,不敢动他,正赶上姻亲吴家私生子程烨奎急于转正,6正秦眼珠一转就把程烨奎弄来了。程烨奎来了果然不负众望,没几天就强拆了棋牌街,魏武爷轮着菜刀跟拆迁的来了个血溅五步,当天倒是给送医院去了,可半夜被补了三刀,刀刀致命。
小兰姐抱着魏武爷的尸体拦棋牌街口不肯丧,当时这事情闹得很大,左知遥还去看过热闹。杀魏武爷这件事终于犯了众怒,成了压倒6家的最后一根稻草——当然,也是韩韬背后推波助澜,各路大佬才顺水推舟而已。
可是,左知遥皱起眉头,按照时间推算,程烨奎和魏武爷对上应该是三年后,上一世可以说程烨奎立功心切不知道海城根底,被利用了,可这一次,他明明已经接手了6家的势力,6家的势力公检法,对海城地下派系应该说是了如指掌的,怎么还会办这件蠢事?
一定生了什么不知道的事!程烨奎不是傻子,能煽动他办魏武爷,其背后肯定有巨大的利益驱使。左知遥伸手摸烟,却摸了个空,这才回过神来,之后就下坐地上的银根也呆。
“还来一局不?”左知遥问。
银根摇摇头,拉住左知遥伸过来的手从地上站起来,说:“韩先生说失血过多,最少要一个月才能恢复体力。”
左知遥喝水的动作一顿,苦笑:“怎么张嘴闭嘴就是他说?他是爹啊?”随即被迎面飞来的圈套砸中了脑袋。
左知遥把圈套塞包里,说:“银根,虽然给开工资,但心里拿当兄弟。别跟他们似的涮了。和老韩,根本不是们想的那样。不信看不出来。”
银根回过头来看了他一会儿,摇摇头说:“觉得不明白的是。韩先生对很用心,们都看得到,是看不到。”
“看不到?才认识他几天?”左知遥哈地一笑,随即叹气,“算了,不说了。华语学的怎么样了?是指认字这块儿。”
“还学习。”
“哦。”
俩无话,手飞快地把东西扔到包里,各自去套间的浴室冲澡换衣服。从浴室出来后,左知遥正擦头,就听银根用母语说:“佛说看是佛,内心也是佛。看不到韩先生为做了什么,是自己不认同他做的。但不管是不是认同,他做了就是做了。就如同不管是不是信徒,佛就是佛。这和认识他多长时间没关系。”
左知遥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银根这话是接着之前的话题的。立时有些哭笑不得,难为他一直想着了。
“再说,认识韩先生的时间也不算短。”银根认真地说,“美国接受治疗的时候,除了每天打针和复健,剩下的时间全部用来学习中文。因为缅甸刚醒过的时候就听以前的老板吴登先生说,是韩先生救了,以后要去华国为韩先生效命。后来美国,韩先生还去看过,他说救的是,的命是的,让养好身体,将来好好跟着。还跟说,不但救了,所有的治疗费用,家的安置费用全都是出的——知道,弄砸了吴登先生的赌盘,一美元都拿不到了……”
左知遥擦头的手停了下来。
两个收拾利索,出了单间才现韩家的保全员已经门口站半天了。左知遥跟他要了支烟点上,咬着烟双手插袋,带着银根,身后跟着保镖,以一副纨绔子弟的标准形象晃出了俱乐部。
夏日天长,虽然已经快六点了,太阳还挂西天的山巅,赖着不肯下去。有了保镖跟着,左知遥自己就不用开车了。其实原本银根也会开车,驾照也齐全了,可韩韬硬说银根不熟悉华国路况,勒令他不准开车带左知遥。偏这个银根还十分的听韩韬的,认为韩先生想的很周到,所以只要是左知遥和银根出来,左知遥就成了司机。
现司机另有其,左知遥乐得架着二郎腿坐后排当大爷。
“去棋盘街。”
“啊?”保镖没听清,回过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