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姑娘扒在门边看完,方觉得自己实在是有些失礼,忙站直身,咳嗽两声,敲秦大房门:“阿安?醒了吗?该起来吃饭了。”
秦大睡得不沉,闻着声儿,被子动几下,她伸出个手来,摆了两下:“阿舒,我困得厉害,你先吃吧,随意给我留点就行,秦福若是来了,还劳你叫我两声。”
她说完,又没了动响。
想也知道那山野里守田的棚子,就只比幕天席地多了一顶盖子,秦大还得提防着风吹草动,又正是蚊虫肆虐的时节,如何能睡得好的?柳舒也未去劝,轻轻替她把门掩上,自去忙碌家里的事。
将鸡撵到果园去,打水洗干净院子,昨日的剩菜剩饭拌起来往锅里一热,煎出一点锅巴,配上一碟咸菜。
柳舒搬来个小马扎,将后院门打开,往池边一坐,悠悠哉哉吃着早饭,看太阳慢悠悠从东山背后升起来。
不多时,她正收拾了碗要进去,秦福捧着个小筲箕过来,见着她,直说巧了,道:“嫂子,哥哥起了没?娘昨天晒了豆皮,说让我吃完饭给你拿过来。早上我估计哥哥应该回来吃早呢,嫂子你催两声,我和爹先去田里了。”
他将筲箕往柳舒手里一塞,一溜烟跑远了。
柳舒一手端着碗,一手拿着马扎,两臂上架着筲箕,一时有些愣住,待秦福跑没了影,才想起得赶快去叫秦大,转了身正要拿脚去踢院门,秦大忽地从门后冒出来,瞧见她这番模样,忙接过筲箕和马扎,笑道:“秦福来过了?我听见他声了,咋咋唬唬的,从门口过的时候就给我吵醒了。阿舒今天要做什么来吃?”
柳舒一叹气,将碗往水槽边一放:“不知道,我昨天夜里想了半晌都没想出个一二三四。”
秦大看一眼手里的豆皮,问道:“这会儿不急,我再教你做个?地里黄瓜也熟了,我中午回来时摘几根回来,拍个黄瓜也好。”
柳舒却将筲箕往自己手里一拿:“我问婶婶去,你既然不急,将早饭吃了再去。”
秦大笑道:“是要吃的——秦秦今天我带出去耕田,你许不许?”
“做什么问我?”柳舒只觉奇怪,“我们买秦秦回来,不就是要让它干活的么?”
秦大点头:“不错,的确是这样,只是我瞧你养秦秦好像是养孩子,怕你见着它拉着大犁在田里跑,还要给水虫叮,得心疼了。”
柳舒当即就把眼瞪起来:“它皮厚,咬两口也无妨,倒是你,你也得下水田里去么?那蚂虫怎么办?·”
“有皮靴子,再多垫几层草垫子就没事。”
她两个聊着,秦大随意打了剩饭去,三两口吃完,要去干活,她也懒得将手脸洗得太干净,随意擦了擦,仍旧如昨日一样穿着,进牛棚去牵了吃饱的秦秦出来,让它自己背上犁,又挂上两个背麦子的筐,这会儿日头升上来,必须得出门了。
秦姑娘往前出去两步,忽回头一看,柳舒孤零零地站在门口送她俩出去,显得有些可怜巴巴,秦大不知为何就想起小时爷娘出去忙,总担心她出事,每每出门总要将前后院门都锁上,她百无聊赖,只能蹲在猪圈和小猪说话——柳舒自然做不出这种事,她转念一想,又觉得柳舒这样岂不是更加无聊?
秦大这样想着,心下就有些不舍,磨磨蹭蹭地挪过去,身上衣裳昨天干过活,算不得干净,她不好意思去抱柳舒,只虚虚拢了留守在家的柳姑娘一下,哼哼唧唧说句:“我一会儿就回来了,你要是不知道做什么,去找婶子玩也行。”然后三两下蹿回牛边,牵着秦秦跑了。
秦姑娘跑得快,自然没瞧见方才还依依不舍的柳姑娘,嘴角都翘到天上去,一脸得逞的欢喜,步履轻快,哼着小曲,打着圈,蹦着步,得意洋洋地把厨房里铲子都转出花来,只心道世上果真是她家秦姑娘哄来最好玩,她这会儿别说做饭了,当下盖出一栋楼来也没什么慌张的。
柳舒将米饭蒸好,仍旧在厨房拿秦大的柴刀削木头玩,待到一墙之隔的秦方家厨房响起声儿,这才蹦起来做饭。
既有婶子拿来的豆皮,正可以趁豆皮鲜,做上一道青椒炒豆皮。
家里有秦大前几天收回来的鲜青椒,取来两根,洗净外皮,按住青椒柄往下一压,取出青椒籽,切掉椒尖,对半劈开,撕去辣筋,将青椒切成两指宽的菱形条块,放在一旁备用。
锅内加水,烧开,加入一勺盐巴,拌匀。将鲜的豆皮也切成青椒一般大小的菱形块,倒进锅里,略略焯烫到能闻到豆香,用筲箕捞出,放在一旁沥水。
葱、姜切丝,蒜拍去皮,切片,干辣椒一根。
锅内加油,烧到八成热,先加一勺豆瓣酱,炒出红油,然后丢进葱姜蒜和干辣椒爆香,丢进青椒,翻炒到略略变色,再丢进沥干水的豆皮,翻炒均匀。
豆皮不能久炒,本就轻薄,生吃也无妨的,炒久了就起焦边,不仅不入味,还难得嚼碎,干巴巴没什么味道,等到豆瓣酱都给豆皮染上了色,再加点酱油和盐巴将盐味提起来,最后撒一把花椒粉,拌匀后尽可以盛出。
她这边刚忙完,就听见门外秦大的声音,秦姑娘仍旧如昨天一样,把外衣脱在外面,柳舒打了水出去,瞧见她手脚上沾了不少干掉的泥块,秦秦却不见在哪里,秦大见着她四处打量,洗着手笑道:“大伯中午不回来吃饭,秦福给拿过去,他借了秦秦,下午歇好,他们还有好几亩水田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