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舒瞧着那爬不上来的螃蟹,回道:“嘴上心里是知道了,手却不知懂没懂,还得熟能生巧才是……这杆子就一根么?阿安要如何去捉的?”
秦大笑一声,看看岸边,两根并着拇指,忽地往一个小洞里探去,伸出来时,手上已夹着个张牙舞爪吐泡泡的螃蟹,手腕一翻,就丢进筐里。
柳姑娘直呼神技,嚷着无论如何也学不会,还是老实去钓罢了。秦姑娘得了她夸,到底有些得意,张张手,道:“阿舒难道没听过卖油翁倒油的故事么?手熟而已,你比我聪明得多,再过一两年,想必更厉害了。”
“你这样瞧一瞧就抓上来一只,”柳舒拿竹签去戳她,“还能如何厉害的?”
“不看那蟹洞也能抓着的?”
柳舒笑着拍她两下,不去逗她,自弯腰躬身,在河底寻蟹洞去。
她俩玩到日头渐高,这才收了工。
柳舒只觉腰酸,螃蟹不曾钓上几只,中间还断了两次杆,白白便宜给洞里两只飞虫。鱼竿动过几次,抓住几只肥胖些的河虾,秦大尽数收在筐子里。
这会儿两人都觉肚饿,预备回家去做饭,柳舒抱了筐,想过来瞧瞧秦大抓住多少,秦姑娘却自己那只扣住底,翻手全数倒进了柳舒的蟹笼里。
柳姑娘愣了好晌,那些螃蟹不停比划着手脚想爬出来,闹出很些动静,她才笑道:“你做什么全倒这里来?”
秦大便答:“左右是要拿回家去做的,放一起就是图个省事。”
柳舒没得比较,这会儿见着筐中满当当一堆螃蟹,只是欢喜,数着数,和秦大收好东西,便要家去。
临到上岸,她瞧一眼还睡在河里的虾笼,正要去问,秦姑娘好似料到一般,道:“河虾晚上才出来,咱们明早路过这边,抓回去就是——今日倒是钓到了七八只大的,还有螃蟹和稻花鱼,应当够了?”
柳舒笑道:“又不是喂猪,我俩吃这些尽是多了。”
“秦福有个事……”
她这样答,秦大才忸忸怩怩绕到正事上。
“他大哥不日就回来,他两个不太对付。想问问如果他同他大哥闹将起来,咱们家里能不能收他呆一呆,吃一顿饭的?”
柳舒愣一愣,失笑一声。
“我当是什么事,家里供不起他这碗饭么?只管叫他来吃就行。今日要来么?”
她答得爽快。秦姑娘却有些吃味,她不好意思直问秦福怎么得了柳姑娘青眼,他俩竟像通过气一般,现在农忙,家中饭菜多是柳舒在做,她私心重,倒不想别人白白尝过柳舒的手艺去。
“咱们辛苦捉的,他今天在家里有饭吃……婶子怎么会少他一碗的?日后再说吧。”
她自觉话中没什么不对,却不知柳姑娘一直看着她,听她说完,故作姿态,唉声叹道:“可是他今天既跟你说了。我俩又捉得这样多,只怕不让他来吃,他心里要生小话,觉得我小气,往后也不肯来了。”
“半大小子,还能饿着了?”秦大道,“家中如果不得空,给他做几屉馒头,就着油泼辣子,他也能对付了。”
她话音落,柳舒立时笑起来,道是:“他哪里惹得你了?阿安脸上怎生如此大的愤懑,让我瞧瞧,却不知是吃味,还是舍不得这两顿饭。”
秦大不肯回她,岔开话去:“总之今天就不必了,他往后想来吃,再让他来。”
她自己想想,又道:“今天我得闲在家,还是我来做饭为好。秦福的口味我知,他哪怕要来蹭饭,也不敢说什么三四。”
柳姑娘心情好,大手一挥,点点头,欢欢喜喜把这厨房的权力还给她,自个儿抱着那筐螃蟹,跟在她身后偷笑。
待得将螃蟹河虾腾出,柳舒去蒸饭,秦大便来处理它们。
河蟹沙重黄少,不宜吃蟹黄。需得将螃蟹掰去外壳,掰成两半,在清水中洗干净——家中那几只鸭子,前几天挨了秦大的打,好几日不曾回来,今日许是晓得主家做鲜菜,闻着味就从水槽里甩着屁股回来,等着吃被丢下的杂碎了。
河虾先用水反复冲洗干净,按住虾身,沿着虾头的缝隙将虾头掀开,捏住虾脑下的黑线,将虾线与脑袋一同拔出,最后用刀沿着虾背将虾片成两半,去掉外壳,再细细洗上一遍,等着腌制便是。
她片完虾,便看见柳姑娘从仓库里抱出一捆菜,往桌上一放,道:“柳翟上次拿过来的,我也不知是什么。爹说是西洋货,叫什么芦笋的,阿安知道怎么吃么?”
秦大瞧一眼,无奈道:“你都不知,我闻所未闻,又怎会知?不过既然叫笋,想来炖煮清炒也差不离,你放着,我先瞧瞧。”
柳舒笑道:“怕什么?拿水煮上七八个时辰,石头都能煮来吃了。”
秦大失笑,拿了那菜来看,不过是细细一根,顶上倒像是没开的菜花。她料想柳复不会拿那有毒的来送她们吃,将芦笋底下变老瘪下的切开,去头去尾,刮了一根的皮,切下一点在嘴里略略尝尝。
她抬头去看,柳舒正眼巴巴地盯着,怕她吃出个好歹来,忙笑道:“却是清可口,想来配大虾正好。我试试做做,如果不好吃,可不关我的事。”
柳舒笑答:“你只管做,若是好吃,我让爹再弄个十七八挑来。”
秦姑娘自是笑,拿了芦笋来,一一去皮,切断头尾,斜切作段,洗净,叫柳舒拿到厨房去,细细焯煮一会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