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闷声烧了一会儿,站起来,朝小石堆作三个揖。
“我虽拿你的名字娶不了媳妇儿,可好歹也是你的妹妹,大哥看在我年年给你带糖的份上,让我能守住爹娘这份家业。如果有幸活得久些,爹娘在地下陪大哥的时间可比我长,你别小孩子气性,跟我置气。”
她唠唠叨叨一堆,见火都烧尽,仍旧收拾起供品,沿着山路走回去。
四野里已经有好几个十二三岁的小子,正在拽着风筝四下里跑,秦福带着几个族弟在河里捉虾摸鱼,瞧见她,远远招呼着,秦大摇摇头,自顾自地走。
回到家,大黄遥遥迎上来。柳舒记得今日是清明,可她没什么要祭拜的亲故,早早起来,也不出门,借了秦大的摇椅,在院子里守着已经能扑棱翅膀飞起来的小鸡崽们玩。
秦大同她点头打招呼,从背篓里将供品一一放回厨房,留着明日做饭用。
柳舒跟着她到了门外,有些拘谨地站着,想问她要点儿事情来做,秦大看看外面像是要下雨的天色,站在原地很是纠结了一会儿,到底将灶房窗关上,朝柳舒招招手。
“姑娘,你进来说话,我有事同你讲。”
第九章回锅肉我吃到猪都灭绝变成恐龙一百年后人类研究为什么会有这么好吃的生物
柳舒自是不知道秦大心中这一番挣扎的,她只道秦大有什么要事同她讲,毫无防备地便去了。
秦姑娘也是不曾考虑许多的直愣子,总觉得平白说来毕竟毫无根据,于是清清嗓子,用她本来的声音同柳舒道:“这件事原本关系很大,按理说我该谁也不透露的,只是看姑娘是个好人,若是要在这里等牛车,少不得还要多待一阵子,天气慢慢热起来,我是不太想再去田间睡觉——所以将这个秘密告诉你。也不需要姑娘赌咒誓,决不泄漏。”
她说完,自己咂巴一下,觉得语气还算温和,又道:“我原本是个姑娘家,因为上面的大哥死得早,家里不愿被吃绝户,叫我顶了大哥的户,如今爹娘都去世了,我为了守住这份家业,所以一直作男子打扮。”
秦大说到这里,觉得好像有些不大靠谱,料想眼前这位也是个姑娘,心一横,三两下解开腰带,脱掉外袍。
她本就精瘦,干巴巴一个,外袍一脱,里面中衣便松散开,露出细长脖颈和衣服里裹着的两圈粗布。
柳舒脑子还没反应过来,愣在当场,秦大倒是坦坦荡荡地站着,一副任君打量的模样,好一会儿,柳舒才磕磕巴巴地指指自己,又指指秦大。
“啊,我,这,你,呃……呃……秦公子……啊,不是,秦姑娘,容我缓缓。”
她深吸一口气,憋了好一会儿,吐出来,道:“秦……姑娘?虽说之事世上并非没有,前朝有女驸马,本朝有女将军,但这突然出现在自己面前,到底是要缓一缓……”
柳舒将秦大的外袍拿起来,塞给她。
“春天毕竟寒凉,姑娘还是将衣服穿好。你信任我,我自是感激不尽,可总得防着突然有人撞破……你坐,你坐,无论如何,你是我的恩人,我本就该涌泉相报,此事我绝不向旁人说起。”
柳舒压着她坐在灶台边的小凳子上,自己也拿了另一块板凳来坐下,沉沉思索一阵,又道:“秦姑娘若是愿意,可否将此事同我细细说来?我瞧你臂上有白布,那时又不巧听到你几位族叔说话,姑娘可是孝期将过?姑娘似乎与我同岁,如此虽能捱过一阵,到底不是解决的办法,多我这样一个人,说不定能想出些主意,教你不必这样担惊受怕。”
秦大只道柳舒确实是个人物,竟半点惊诧的都没有,于是将家中事爽快道来,柳舒细细听过,叹一口气,良久,方抬头去看秦大。
“此前以为姑娘是公子,是以不曾告知真名。”
她抿嘴,扯了下袖子。
“我姓柳,池边柳,单名一个舒字,取日丽风舒,柳枝款款之意。家中也有一个兄长……”
柳舒念及此,面上露出些不忿和委屈来。
“可惜我与兄长不睦,父母双亲如今年事已高,或健忘,或行动不便。若非与兄长已成水火,我又怎么会背井离乡呢。秦姑娘,这样说来,我俩倒是一般的可怜人。”
秦大听她说得,虽不知柳舒和她哥哥是什么章程,但能闹得亲兄妹反目,想来不是积怨已久,就是事关重大,她向来不掺合别人家事,是以点点头,也跟着柳舒叹气,像是安慰她一般。
她俩面面相对,直到秦大的肚子响起来,才各自从回忆中惊醒。
秦大如今同柳舒说开,便真心拿她作家人对待,此前那些羞赧和躲闪,好像一霎时就给人偷走般。
秦大自个儿笑笑,站起来边穿衣裳边道:“柳姑娘饿了吗?我这会儿饿得不行,该是饭点了。今天不生火,就委屈你同我吃昨天做的煎饼和凉粉,明日我再给你做好吃的。”
柳舒自是没有什么意见,她二人就着剩下的饭菜,凑合过了一顿。秦大自然不用再去睡田边,心情愉悦无比,柳舒得知同处屋檐下的恩人也并非男子,心里也轻松许多。
春日煦煦,她二人一人一间屋,睡了个好梦沉沉。
第二日,秦大从田里忙回来,手上带着把刚割的蒜苗。
她池塘边的小菜圃,零零散散种满了小蔬菜,葱蒜姜辣椒一种扒着一个窝,成天里等着秦大去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