土豆不大,炭火又猛热,烘熟只需一刻钟不到,她俩拿了碗筷,把盆子端上桌,秦大用火镰去刨,四个黑不溜秋的东西滚出来,剥掉外皮,里面已经熟得透心,松松软软冒着热气儿。
柳舒爱吃本味儿,秦大丢了两个在她碗里,她用筷子切成小块,泡一点鱼汤,和起来吃。秦姑娘却爱吃辣的,加了两勺上次豆花饭剩的酱辣椒,拌起来,将竹笋裹满香辣的土豆泥,吃得欢快。
柳舒吃得肚圆,天气近夏,下午也开始热起来,她不爱去院子里晒太阳,每每拖出躺椅,将前后大门都开着,躺到小廊口上去吹过堂风,秦大有时见着,怕她吹出风寒,顺手就把门关上,柳舒也不管,自己躺一会,又不知跑到楼上还是哪里去了。
她在这边待得舒服,一两月已经长出肉,偶尔捏着脸还叹气。秦大是不懂什么弱风扶柳的,给柳舒添饭都是一碗米饭压得平平实实,她添多少,柳姑娘为了不浪费便吃多少,家里米缸没见着空,她饭量倒是渐长,做饭的秦姑娘很是满意,吃饭的柳姑娘也没什么意见。
柳舒在楼顶上转悠两圈,便见着秦福来找秦大,小孩子嘴甜,很是喜欢这个漂亮姐姐,进得后院来找秦大,抬头看见她,忙挥手喊“嫂子”。
柳舒到底没好意思大声应,只是点点头,秦福窜进厨房去,不多时拉出秦大来,直笑道:“嫂子,二哥借我一会儿,咱们瞧瞧后面的水渠去,看着好像是堵了,还得赖二哥帮忙呢。”
秦大瞪他几眼,拽着半大小子就推出去门去,柳舒对此倒很是受用,颔点头,手上有个令箭,只怕是已经丢出去喊一声“准”了。
她瞧着秦大二人走远,只道是谷雨之后天虽渐热,风却因着雨水渐多而清爽开阔,如此好风景,明天该拉着秦大,在楼顶上晒些花生瓜子,共享良辰才是。
第十八章凉面我真的馋了呜呜,感觉一年没吃了。
立夏麦呲牙,一月就要拔。
天气渐热起来,小麦扬花灌浆,再过一月就得收割了,四面有种油菜花的人家,这会儿油菜花亮黄亮黄,密密麻麻开着花,看着着实喜人。
春来不是读书天,夏日炎炎正好眠。秦大这几日也犯困,没什么劲儿,早上迟迟起,中午忙完吃了饭,也和柳舒一样,得寻个又不冷又敞亮又带风的地儿睡上一觉,才懒洋洋地起来,这会儿还能闲着点,只是瞧着日日要出去看看田里的麦子。
夏日雨水多,常有暴热,麦子正是要熟时候,雨多就霉坏,暑热就干瘪,一点都放松不得,整个夏季能收上来多少东西,全看初夏给打理得如何。
秦大一大早吃了咸菜稀饭,拿竹筒提了一壶水,和柳舒招呼一声就出门去巡田,柳姑娘这几日困倦得连秦秦都不想遛,都是秦大早上领出去,中午再领回来,一手包圆。
池塘边已经能听到蛙叫,柳舒昨晚上给吵着一夜,秦大池塘里那点儿小荷叶,这会儿抽出点苞,明晃晃嚷着我下面有莲藕,到季就能吃。柳舒嘴馋那点儿莲子、莲藕,也只能等着。
她在堂屋里的小躺椅上翻来覆去,一会儿趴着,一会儿躺着,一会儿侧着,怎么睡怎么不爽,到底爬起来,上楼去吹风。
楼上视线好,能瞧见带着斗笠在田里的秦大。秦姑娘不怕吃苦受累,到底有点怕晒,现下出门总要将斗笠好好戴着,旁人下田都是短襟,卷起裤脚,露出臂膀,拿斗笠扇风,她穿得严实,时不时还要停下来喝水。
秦福前阵子跟她提了水渠的事,两兄弟把冬天堵起来的那块儿重挖开,这会儿因着下雨涨起来的河水,就从两家田里穿过,尔后又流回河里去。秦大不知和他说了些什么,叽叽喳喳的小年轻欢欢喜喜向村里跑回来,柳舒往下蹲,蹲完又不知自己为何要躲起来,等到秦福往后面那一排房子跑没了影,她才站起来。
秦大这会儿跑到河边去洗什么东西,秦秦也贪凉,甩着尾巴打身边的一些小虫,站在树荫下逮着那点儿草可劲薅。
果园里樱桃已经红了,藏在叶子里一大片,时不时有鸟飞过来偷吃,秦大是不太管果子的,有时候想起来摘一筐回来吃,想不起,就全喂了鸟,有几只母鸡刚生完蛋,这会儿正“咯——咯咯——咯——”地叫着。
柳舒现下分得清它们什么叫声是什么意思,这会儿也清醒许多,锁了门爬下楼,去园子的鸡棚里摸出三四个小指长的小鸡蛋,拿回去,放在秦大藏蛋的灰盆里。
她折腾完,一看日头,时间还早得让人慌,拿水缸里的水瓢打了些水,将后院石板给冲了一遍,日头把水晒出丝丝雾气,院子里凉快许多,柳舒懒得出去搬躺椅,在厨房饭桌上趴着,只觉又昏困起来。
柳舒是给秦福敲门声音叫醒的,他把后院门拍得嘭响——那门实则没有锁,只是他不大好意思进来,想着柳舒来开门,他将东西给了就走。
秦福见着她出来,笑嘻嘻地说道:“二哥说今天没什么胃口,家里做凉面,让我去后面华爷那儿拿点儿凉面回来,我还当嫂子你出去了不在家呢。”
他手上提着个芭蕉叶包起来的小包,拿草绳拴着,柳舒看见这绳子,就想起自己床头挂在钩子上那个草手环,心道果真是编法一模一样的。秦福既把东西给她,也不久待,乐呵呵说了几句有空到家里来吃饭的话,一溜烟又跑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