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姑娘很是摸摸她耳朵,将柳舒长盘起来,端起水,倒是三两步跑了。
她方才瞧见柳舒乖巧躺着,那白玉耳坠称她两耳愈可爱,见着那颗痣,竟忍不住想去亲一亲——她俩白日里也有黏糊时候,说来也并未有什么。不过是秦姑娘方说完一些话,这时候想着此事,却一溜地拐到了晚上去,实在不大好意思,只好跑开了事。
柳姑娘不曾想到此处,收拾停当,抓了秦姑娘出来,照一般模样,与她沐。
她两个关起门来,自个清闲,不知不觉混到晚上。
四遭里约起伙伴的,这会儿已经吵嚷起来,在院子里乞巧。秦大点了灯笼,挂在梅树上,铺上草垫,搬来小桌,将巧果、红菱、白藕、莲蓬摆上,放着穿针的盒,拿来乞巧的水碗。
天上明星遍撒,天河高悬。柳舒拉着她一道坐了,往天上看过两眼,将牵牛织女两星一指,道是:“若是天上一天,人间一年。我们瞧着他俩是一年见一次,真要说来,倒也不过是一天里晚饭时才见一次罢了。”
秦大开了盒子,取针线给她,笑道:“如果那说书的、排戏的听了你这说法,只怕要气性大,说你浑没有点道理。”
柳姑娘捻线举针,偏去对着那两颗星,拿线轻轻送去穿了七孔,放下来,很是得意,将针线放在秦姑娘手里,道:“该是他们无。千百年了,倒抓着这个不放,没点儿东西来听,七八岁小童都腻了。”
她瞧见秦大将针线收好,心思全没在那乞巧的活儿上,自往秦姑娘怀里撞了,抱着她腰,笑问:“这世上有情人多了去,哪点不比天上好?旁的姑娘求郎君,求子孙,我现下一个已是心满意足,一个却是全然不需。这下没得事情做,该做些什么是好?”
“阿舒想做些什么?”
柳姑娘故意将她左右看看,凑上去,疑道:“白日又不是我拿话来吓唬人,阿安怎么这会儿倒忘了。”
秦大揽着她,咬咬舌尖,哄道:“秋夜露重,该回去才是。”
“门窗一闭,只怕织女娘娘想给点福气,都瞧不见我俩在哪儿?”
秦姑娘夜色里盯着她,只是笑道:“你要什么福气,我难道不肯尽数给你?要叫那瞧不见摸不着,不知在何处的神仙赐下吗?”
柳舒头昏眼花,给她一拽便跟着回了卧房,昏昏沉沉仍不忘想着——这世上,到底是老实人惯会惑人。
第四十章处暑就……多吃一点,吃饱一点。
处暑见枣,万物始肥。
秋风到底刮尽了夏日余热,最近早晚都开始凉人起来。
翻过处暑,暑气就像是给四时神揪回了天上,一场雨便是一道坎,三五日,田里就都变色泛黄,谷物压穗,瓜果满枝,路上打霜,池中生寒。
因着天冷,柳舒近日里总要睡到太阳升起才肯起来,秦姑娘若是田里无事,有时也陪她多睡会。
好几次她俩叫婶子撞见天大亮方才开院门,秦大是有些羞,婶子倒一副过来人模样,笑眯眯地说几句什么年轻人都是这样,只是快逢秋收,不要误了农时的话。
她俩虽时时腻在一块儿,可也不是坐吃山空的惫懒人物,有时多睡一晌,一日里该做的活,倒是也没拉下。
今日逢着处暑,要去田中祭土地爷,秦姑娘昨儿就同柳舒说好,两人安安分分睡过一晚,闻着鸡鸣便起来准备。
中元祭祖时还剩了一捆纸钱,届时拿到田边烧掉。
秦大将家里的五谷都抓一把出来,用清水煮熟。石榴熟了,压得石榴树弯枝,柳舒上楼去摘了七八个下来,剖开两个,将籽取出。另有五色纸,需得剪成细条,绑在穗子上。果园里有两棵枣树,柳姑娘吆鸡鸭过去时,顺手打了一筐下来,取出两捧,放在祭神的篮里。
她两个一边在锅里煮着早饭,一边忙活。待得天色亮起,收拾停当,秦姑娘碗刚端起来,就听得前院有人敲门,她看一眼柳舒,应了一声,到前面去。
柳姑娘跟住她,溜到卧房里去,扒着窗缝去瞧——外面来了个壮汉,身量约有八尺,虬须虎背,脚下有个麻袋。秦大身近七尺,已算得高,在他面前到像个幼童了。
那人见着秦大开门,笑着拍拍她肩膀,道:“秦安!许久不见了,你还认得我是谁么?”
秦大给他拍得一趔趄,道:“秦明叔什么时候回来的?”
秦明将脚边麻袋拎起来,放到门里,抄着手,往后退几步,将秦大仔细瞧过,这才答她:“昨儿夜里到的。我爹这两日身子不大好,没做面,就不给你拿了。他上次说你讨了媳妇,只是孝期算来还差点,官府上换不得文书,所以还没过门来。叫我哪日回来,给你寻几袋好吃的糯米——晓得你家这两年没种,你又是馋这个的,权当是讨个彩头,庆祝你成家了。”
秦大将袋子打开看过一眼,糯米白嫩圆滚,剔透亮丽,确实上等。
她拢了袋子笑,让出一条路。
“明叔吃早饭了吗?要不要到家里吃点再回去。”
秦明将手一摆,自道:“你媳妇住家里,还未过门,我天不亮灯不照的来,哪有这种规矩。我爹在家等着吃饭呢。你若是哪日得空,还是到官府上将户籍改了。往日海舟爷不是给你起了个大名?这秦大来秦大去的,小孩子倒无妨,到现在成了家,还是改过来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