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翟气不过,将桌子一拍:“说你的婚事,说三书六礼的事!哪有未出嫁的姑娘已住到人家里去的规矩,又有什么未出嫁的姑娘坐在这儿听自己婚事的规矩!你竟不要脸皮的吗!”
“我俩的家里,自然是我俩的规矩,你说不说?不说就……”
柳翟气得牙痒,喝了一口水,很是平复了会儿,方道:“端午你们回来过,爹虽未明说,到底是认了你这桩婚。只是世上婚嫁,到底还是该三书六礼,明媒正娶,昭告亲邻祖宗,到官府换来婚书,从此正正式式做个一家人才对。”
“如今秦安一个也无,爹娘到底忧心你。既是嫁给人做正妻,不是那外面胡也来的,还是该叫秦安找个可靠的媒人,”他乜一眼秦大,见她听得仔细,方又道,“秦安,秦公子。你说也是读过书,识得字的。这聘书需得一封,由我带回去。另有这纳采,大雁一只,羊、酒、彩缎作礼,你都叫人备上,连着媒人一起,早些到家里来。同把问名一礼成了。”
柳翟又看一眼柳舒,瞧她眼也不转地盯着秦大,丝毫没管他的,哼一声。
“另有其他礼数,自然我们两家媒人来中间操持。按说此时不该同你讲,可惜你家父母不在人世,因此叫你知道,自己多得上心。爹的意思,阳泉府离得远,届时亲迎不便,你就在镇上寻一个住处,柳舒出嫁前,便到那里去住一住。”
柳舒听得此处,正要说话,柳翟像是料得她心中所想,喝一声:“此事是正礼大事,容不得你胡来!”
秦大忙抓了柳舒手,轻轻捏了两下,安抚地拍拍,笑道:“好。柳伯父的吩咐,我已经记下了。家里有个婶婶,惯来是做这个的,我今日便去拜托拜托,劳她同你去一趟。”
柳翟略皱眉,到底应了,只道:“却要是个懂规矩的,那等乡野村妇,误了事是小,丢了我家面子,你可担不起。”
秦大道:“定然不会误了正事。”
她瞧柳翟似有话说,拿眼一直看柳舒,心知自己在此处,他若是有什么小话,想来也不便说。秦大牵着柳舒站起来,说一句“大兄稍坐坐”,带着柳姑娘到了前门去。
卿婶这会儿应是在家,耽搁正事到底不好,秦大便想着去找她一找。她拉着柳舒到了门后,抚抚柳姑娘嘴角,笑道:“做什么这般愁眉苦脸的?这嘴上都能挂个油壶了。我去找婶婶说这事儿,劳她跑一跑。你受累,在家里等等,好不好?”
柳舒当即气道:“那混账东西,好生气人!说些什么混账话来,若是旁人胆敢这样说你来,我定要拿扫帚将他打出去的。”
秦大笑笑,抱抱她。
“那便辛苦你,替我生生气。”
她这般清淡,柳舒倒觉得自己有些气性大了,别别扭扭将她推开,道:“不说他。你快去找婶子。”
这几步路,柳姑娘送得她去,才转回院中。
卿婶正在屋中,听得秦大说此事,拍掌笑道:“好说!这是件顶天的大事,旁的都可以放到一边去,现在也还没到秋收时候,我便跟着这柳家的人走一走,保管给你办好了。”
秦大忙谢了她,道:“辛苦婶婶跑一趟,世上亲兄弟尚要明算帐。媒人的钱,一定是要给的,婶婶到时要多少,侄儿两倍给,就当是讨个成双成对的彩头。”
世上哪有人不爱钱的,卿婶笑得愈灿烂,便道:“你也不要忧心什么。这里头门道多着呢,便是这问名纳吉,若说两家人真心想成这事儿的。浑不管八字祖宗说什么,钱花得来,大凶都能改到吉利上去。何况我瞧柳舒这姑娘,倒是一脸非你不嫁的模样,你两个成了夫妻的事,难道还怕她家不同意的?”
说到此,她又拍拍秦大,道:“只是你俩年少气盛,凡事还是有个度才好。旁的不说,若是成亲前有了孕,说来瞧上到底不大好听。你自个儿晓得些轻重。”
秦姑娘险些羞死在她家堂屋,三两下从怀里摸出包岁碎散银子,塞到卿婶手里,连声说道:“这钱婶婶拿去,到时需得采买什么,只管用就是。瞧瞧可够,若是不够,侄儿这里还有些……但凡有什么要用的要花费的,婶婶尽管说着,我必不吝啬这钱的。”
她不敢呆久,怕婶子又说些什么来,忙起身跑了。
待她到回家,就见柳舒一个人在院子里坐着,气得脸都鼓起来,咬牙切齿,若是前面站个人,只怕要一拳挥上去。
秦姑娘这会儿心里欢喜,将她从背后搂抱了,蹭蹭她鬓,问道:“我出去这一小会儿,怎么又气着了?”
柳舒怒道:“他竟说今日不走,要住一住!说是爹吩咐的,要他好好在村里瞧瞧看看。我看他净是编得胡话来,要惹人讨厌!还说要去那个秦卜家,我呸!惯是狼狈为奸、沆瀣一气,苍蝇往那臭蛋上飞……”
秦大笑笑,知道她心里憋气,把那筐里的东西瞧瞧,道:“住便住,家里还是住得下的。你若是气得饭也吃不下,岂不是叫人看了热闹?正该开开心心,好吃好喝,叫他们气不过才对。”
秦大松开她,到那里挑了些东西出来,抱着往厨房去。柳姑娘现下惦记起饭来,三两下将柳翟抛到脑后,欢欢喜喜跟着秦大到灶房去忙活。
柳翟拿来的那些东西里,有一捆山药,秦大先将它拿出来放在一边。另有些肉,秦姑娘还没动手,柳舒就嚷起来:“美得他,还有肉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