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鸡鸣三声,晨光初露。
屋内两人一卧一蹲,单手交握。
柳明嫣睫毛轻颤,小指猝起微弹,偏头望过去,祁烨正伏在她身边熟睡。
随后,她撑起身,靠坐在床板上,慢慢抽出有些发麻的手,环视一圈。屋内满是竹编的草帽和簸箕,墙角还放着蓑衣和钉耙。
看来,易扬从她这敲来的竹杠还是落到实处的。
“可还有哪里不适?”
祁烨梦中惊觉手心漏风,忙竖起头,抓着她的肩问。
柳明嫣微怔,摇了摇头,接着不自觉地瞥向那双紧扣住她的手。
“这是一处农户家。”看出她眼中的怀疑,祁烨随之松手,解释道,“外面有竹林遮蔽,很安全。”
“我知道。”
相顾无言,祁烨左右溜了一圈眼珠,迅捷地站起来,端走床头的空药碗,憨笑道:“饿了吧。我去看看有什么吃的。”
他径直奔出去,没给柳明嫣一丝回神的时间。某些遥远的碎片裹挟着愧意,骤然变得汹涌澎湃起来。
前世,她初见祁烨好像是在他回京的接风宴上。她领着那时已经成为翰林学士的韩墨白去赴宴。一群王孙公子和世家贵女主动围上来,出言不逊,动手推搡间她差点打翻烛油,是祁烨在后面接住了她,替她挨了那顿烫。事后,他不仅亲自为她解围,还将事情捅到了国主面前,以言行无状、败坏世风之名,罚了那些人一个月的禁足。
那次过后,春光作序,万物和
鸣。她受邀于元祎长公主,前往兰山猎场打马球,他正好也在隔壁场与一众皇亲世子射箭塞马。谁料,她那时输得惨烈,热血上头,一杠球挥出去,力道重且偏,竟直接越过跨栏,惊了他的马,让他生生窝在府里躺了两个月。
也正因着这番机缘巧合,她与这位七皇子祁烨多有来往,也称得上是一位知交故友了。
——尽管她总是打着世俗风情的幌子与他攀谈,让他帮韩墨白在国主面前进言,但他却从未拒绝,亦不问缘由。
好像不管在哪个时空,他总是无条件地站在她这边。
让人费解又莫名地心安。
胸口猝然一抽,她当即捂住,揪紧衣襟,垂眸,瞅了眼手臂微微渗血的箭伤,思绪归正。
他很好,好得叫人恍惚,但也好得恰如其分。当年的韩墨白不也是如此这般吗?可结果又是怎样?她掏心掏肺回馈的人却转头害了她全家的性命。
这世上最不可测的就是人心。韩墨白如此,难道祁烨就不可能了吗?
祁姓王室向来善于攻心。
她赌不起。
柳明嫣下床出门,院子里的白杏刚好在晾衣,看到她出来,笑眯眯地说道:“柳姑娘可算醒了。”
“快坐下,要拿什么东西,喊姐一声。或者……”她掸了掸衣服上的折皱,拿着一方木凳走过来,转言调笑道,“叫你夫君也成。”
“不是的!”
柳明嫣连连摆手,中间转头望向一旁的祁烨,期望着他
能说点什么,结果发现他还坐在泥炉边扇风。听了这话,他非但没有生气,看着反而嘴角上扬,扇子握在手里也舞得更勤了。
白杏看着他们笑意更甚,扶她坐稳后,接着又去角落里挑拣柴火,为他们留足空间。
柳明嫣无奈,心道,这一世的祁烨怎么看着有些不一样了?犹记当年正旦灯会佳节,她与韩墨白在集市中被挤散,偶遇祁烨,路上同样被人认成过定亲的小夫妻,但那时祁烨的明明否认地比自己还快,好像生怕与她沾上一丁点不正常的关系。
想她那次回府后,甚至还曾暗暗忧伤质疑,为何同为高门贵女,其他人身后都有一大帮追求者,而她身边除了韩墨白,就没有男子肯为她动心动情。
即使她与祁烨那般亲近交好,对方却连句口误都不愿与她发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