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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一 月下夜归客 4(第1页)

这里酒楼掌柜、店家听到吵闹,忙过来查看,旁的客人听到,也有围过来看热闹的,却只听得雅间内吵嚷,并见不到人影。那掌柜想要进雅间内调解一番,却被人群挡在外面,进不得雅间内。

齐愬朗声道:“你等皆是一伙,如何作得人证?况你说我二人谤议朝政,你可知他是何人?”他奉有兵部密令,不便亮明身份,是以想以徐恒身份压住对方气焰,便指着徐恒道:“以此人身份、地位,如何能谤议朝政?”

曹里正心中犹疑,他见徐恒穿着极是寻常,但眉宇神情间却似有不可言的贵气,莫不当真是朝中贵人?狐疑之间便不再开口,身旁一个汉子却喝道:“管你是什么鸟人,曹太公是此间里正,管的便是你这等人。”

齐愬被这许多人围住,心下焦急,只怕误了公事,便大声喝道:“你等听着,这位官人乃是当朝兖海节度使徐少保公子,你竟敢攀诬他?到了衙门,你等吃罪得起么?”

众人都怔住,曹里正也是一惊。徐云大名谁人不知,虽是致仕,却为郑国百姓敬重。然此时势成骑虎,曹里正只得强道:“你说你是徐少保公子,有何凭证?岂不是空口白话?”

徐恒本不欲表明身份,但当此时,却也只能自承其人,冷笑两声道:“我没有凭证,你若不信,尽管拿了我到衙门分辨便是。”他不愿在这等人面前自证,也是不愿自降身价。

但他如此说,曹里正反不敢就范,只狐疑地打量徐恒,口中道:“你即便当真是徐少保公子,也不该在此间谤议朝政,且慢…”曹里正忽地想起什么,“我听闻徐少保长公子、二公子皆在外为官,你莫不是徐少保三公子?”

齐愬抢道:“这位正是徐三官人,你等还要阻拦么?”

曹里正此时酒已醒了八分了,心中已拿定主意,遂道:“若是徐三公子,那便放不得了。”

此时二楼上已围满看客,虽见不到他们,说话声却皆能听得清楚。曹里正道:“若是旁人也就罢了,谤议朝政不过打二十板子,徐三公子却是反贼,今日在这万胜镇落到我的手里,如何还能教你走了。”

旁观众人已是一片哗然。齐愬急道:“朝廷还未定罪,你便说他是反贼?你不过一个里正,便能定人谋反之罪?”

曹里正道:“他若不是反贼,朝廷如何夺了他官位,又永不叙用?他众人谋反之事天下皆知,休要狡辩。”

齐愬道:“当今圣上明圣旨,只贬其官职,不问其罪责,此事也是天下皆知,你是要抗旨么?”

曹里正冷笑道:“三年前不问罪,谁知如今问不问罪。我为朝廷看管这万胜镇,便不能走了他。我只将他解往都中,有没有罪,要朝中官人们定夺。拿下。”说着身旁几条汉子便要上前拿人。

“且慢。”徐恒大喝一声道:“你不过区区里正,手下几条庄汉而已,有何拿人之权,莫非要滥用私刑么?这里这许多眼睛看着,难道你都能淹了?”

曹里正一愣,止住众人。他在这万胜镇一贯作威作福,无人敢惹,然依郑国律法,他确无拿人之权。今日众目睽睽之下被徐恒一语道出,他便有些疑忌,何况此事必然上达朝廷,他也不敢太过冒失。曹里正略一思忖,冷笑道:“好,我不拿你,自有人拿你。”说罢又对身旁一汉子道:“去镇公所,请范捕头来拿人。”那汉子急忙分开人群去了。

原来这万胜镇在中牟县治下,乃是中牟县财税要地,是以县里特命县主簿、都头常驻于此,并几个衙役、捕快维持镇上治安。县里官吏便皆驻在镇公所。

过不多时,那汉子便引着三名皂衣捕快上了楼。原来日落后是万胜镇最为热闹之时,捕快也不得歇息,只在街市间巡视,以防贼匪作乱,也能顺手捞些油水。那汉子出了萧楼没多远,正撞见范都头带着两个捕快巡街,他们都是相熟的,只两句话便引着捕快们急回萧楼。

上了二楼,分开人群进了雅间,范都头与曹里正略一见礼,曹里正附耳低声说了几句。范都头笑道:“既是曹里正做主,便将他二人拿下,待节后解往县里便罢。”

徐恒见这都头与曹里正模样,便知今日之事不能善了,遂朗声说道:“且慢,我有话说。”众人一愣,只见徐恒昂从人群中穿过,径直走出雅间,众人为他气势所慑,竟忘了阻拦。

徐恒走出雅间,环视围观众人,拱手道:“诸位,在下徐恒,乃是兖海节度使徐少保第三子,今日途径万胜镇。贵镇里正与都头要拿我问罪,我徐恒在此,并不抗拒官差,有何问话,我徐恒一一招供,绝不抗辩。我大郑律法,人犯招供后,不得再加刑罚。我徐恒今日后若有伤损,便是万胜镇里正与都头滥用私刑,请诸位做个见证。”

围观众人哄然一声,曹里正与范都头目光一碰,便即分开。徐恒道:“今日这事,有我徐恒一人担当,与他人无涉。要拿,只拿我一人便是。这便请罢。”说着伸出双手,嘴角带笑望着曹里正与范都头。

范都头心里早已骂开了,脸上却只能带着笑道:“原来是徐三官人,是小的有眼不识泰山,只是今日之事全凭曹里正做主,小的职责所在,徐三官人万勿见怪。”说着命身旁捕快拿人。

那捕快将随身所带的三斤手枷,枷了徐恒。范都头又道:“徐三官人放心,待节后便将官人解往县里,到那时自有分说。这两日且住在这万胜镇,小的是万不敢滥用私刑的。”

那曹里正却甚是不耐烦,又指着齐愬道:“范都头,将这人一并拿了,他二人是一伙的。”

徐恒喝道:“今日之事是我一人承担,与他人无干,你要拿的是我徐恒,莫要多生枝节。”

齐愬却气得笑了:“你当真要拿我?”

曹里正看齐愬衣着华贵,气度不凡,又是与徐恒为友,心道莫不当真是朝廷官员,转念一想,若是朝廷官员,他如何不早说。何况今日一时头热惹了徐恒这等人,若不是仗着身后靠山,只怕便要死无葬身之地,此刻便只有先押下他二人再作道理了。暗中咬咬牙道:“范都头,这是谋逆大案,万万不能走了他。”

范都头正犹疑间,齐愬已哈哈大笑起来:“哈哈哈,你这老儿当真胆大包天,来,你看这是什么。”说着从怀中摸出一封信札来。齐愬展开信札,示以曹里正、范都头,只见信封上只写了一个“密”字,下面却是腥红色的兵部关防大印。

范都头头“嗡”的一声响,已不敢再上前,曹里正也是一阵眩晕,却仍是不愿服软,说道:“你这分明是伪造的,拿来我看。”

齐愬哈哈大笑道:“好,你可知道私拆朝廷密札是什么罪过?你若要看,我也不拦你,信就在此,你自来看便是。”说着将信札“啪”的一声拍在桌上。

曹里正迟疑着,终于没敢迈出一步。范都头拉了拉他,向齐愬拱手道:“今日这事只关徐三官人一人,这位官人请自便就是。”

齐愬“哼”了一声道:“我若非有要事在身,定要与你等周旋到底。这位徐三官人便在你镇上住上两日,若是他少了一根汗毛,你二人都脱不了干系。”

范都头忙应喏道:“官人自去,我等自照看徐三官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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